30.天涯或比邻

　　第二天一早天明就被思洋拉起来逼迫着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去萧琴家。

　　“萧阿姨好~”思洋和天明把林晋上次送去的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全拿了过来。

　　“哎呀，要你们来吃饭，干嘛买这么多东西啊~”萧琴招呼他俩进屋，又痴痴地看着天明，天明被她看得不大自在，坐在沙发上埋头不语，思洋捏他一把暗示他打招呼，天明却看着思洋，那意思是：让我怎么喊？

　　这时顾海涛从房里出来，看见他俩便笑道：“你们来啦，饿了没有，一会儿就吃饭。”

　　思洋忙冲顾海涛打招呼，天明也喊了声“顾伯伯”。

　　顾海涛听了叹一口气，思洋又捏天明一把，冲他使眼色，天明懂她意思，却叫不出“爸爸”这两个字。

　　“罢了，”顾海涛道：“天明，我们不会强求你改口，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天明低头不语。

　　“听思洋说你在一家酒吧当服务生，是这样吗？”顾海涛问。

　　天明看看思洋，点头道：“是。”

　　顾海涛不悦：“怎么去那种地方工作？你想在课余时间打工，我可以给你找很多正当事情，酒吧那种混乱场所，很容易出事的。”

　　“顾伯伯您放心，”天明道：“那家是这片最大的，保安多，很安全。”

　　“我不管它多安全，那始终不是一个学生应该待的地方。对了，学校的课上得怎么样了？”

　　听这话天明汗颜：大学这几年他只上过两回课，一次是听说英语老师换成了美女，去那发觉一般般，就睡了一堂课；另一次是为了泡妞，陪别系的美眉聊了一堂课。

　　“恩……还行。”天明应付道。

　　思洋心里当然清楚，这家伙哪上过课！但此刻不想让他爸妈担心，便也没有拆穿。

　　聊了一阵，天明见萧琴一直看着他，便咳嗽一声起身去了洗手间，可出来后却被萧琴拉进了房里。

　　“这……你……”天明尴尬地看着她。

　　“明明，让我看看你，让妈妈看看你……”萧琴边说边摸着天明的脸，天明觉得别扭，将脸闪开，却瞥见墙上挂的诗洋的画像，愣了愣神，便没再闪躲了。

　　“明明，叫一声妈妈我听，好吗？”萧琴恳切地望着天明。

　　天明看看她，低下头不作声。

　　“叫一声吧……哪怕一声也好……”萧琴眼眶泛红。

　　天明见她这样，张了张嘴，“妈”字没说出口，却变成了：“求你不要逼我好吗，我会尊敬你们，但我……叫不出口。”天明说完转身要走，被萧琴拉住：“你会当我是妈妈吗？即便你叫不出口……”

　　天明没有回答，缓缓抽开手走到门边。

　　“明明……”萧琴含泪望着他。

　　“哦，另外……”天明握住门把手：“叫我天明吧，我比较习惯。”说罢开门出了房。

　　萧琴呆立一阵，擦擦泪水跟了出去，来到客厅勉强笑道：“上桌吧，开饭了。”说着进厨房端菜，思洋忙起身过去帮忙。

　　饭桌上一直是思洋调动着气氛，天明则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回答顾海涛的问话。天明从小就钦敬这个“伯伯”，心里也一直是把他当父亲看的，所以对他的尊重仅次于祁老。

　　饭后天明有些待不住，思洋只得起身告辞，两人一同离开了。萧琴有些不舍，顾海涛扶着她肩以示安慰：“他还年轻，以后会想通的。”

　　下楼后两人上了摩托，天明把头盔递给思洋：“怎么样，我说话算数吧。”

　　思洋点头：“还行，不过表现就不怎么好了。”说着探身问道：“你怎么就不能叫声爸妈呢？”

　　天明看看旁边装作没听见：“我算是来过了，以后别拿这事烦我。”说罢踩下油门向前开去。

　　一路上天明看着前方，思洋倚在他背上，二人无话。

　　天明觉得无趣，偏头问道：“你想什么啊？”

　　思洋不答。

　　“喂，问你呢。”

　　思洋还是不语。

　　天明无奈，不再追问。

　　到家后思洋还是不发一言，天明急道：“你别这样好不好，干嘛这个表情啊，跟死了妈一样。”

　　思洋看向他，正色道：“我妈的确死了，而且死了二十年。”

　　天明一怔，挠挠头：“抱歉，我不是故意……”

　　思洋摇摇头：“所以我不懂，你明明有父母，为什么不珍惜？”

　　天明不想思洋难过，这次没有反驳。

　　见思洋冷静了一些，天明试探着问：“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思洋没作回答，却说道：“今天是你搬家的日子，对吗？”

　　天明一怔，点头道：“对，已经差不多要走了。”

　　“重新租房？”

　　“对。”

　　“你哪有钱？”

　　“爷爷的钱。”

　　“可那些钱……”

　　“那些钱我会挣回来！”天明看着思洋：“一定会。”

　　沉默一阵，思洋咬咬嘴唇：“你……能不能不走？”

　　这话让天明心花怒放，天明两眼泛光，心道：有你这话我死都行。

　　思洋见天明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便催道：“说啊，能不能？”

　　天明微微一笑：“好。”

　　思洋不敢相信：“真的？”

　　“恩。”天明点头，这时电话响了，天明连忙接听：“对，我搬，好的，我在家，这就出来。”说罢挂断电话起身朝大门走去。

　　“喂！你……”思洋也随即站了起来，大声叫住他。

　　天明回过身：“怎么了？”

　　“你刚说好，怎么又……”思洋不悦：“你骗我的？”

　　天明冲她笑笑，开门出去了。

　　思洋连忙跟了上去，正想喊“大骗子大坏蛋说话不算数”，可刚冲出门就看见天明从一个青年男人手中接过一串钥匙，转身开了隔壁那间出租屋的门。看见思洋后天明拿起钥匙冲她晃了晃，笑道：“我没走，只是隔堵墙，不算骗你了吧？”

　　思洋瞪他一眼，表情中既有气愤又有惊喜，哼了一声道：“要搬就该搬的远远的，搬这么近，有病！”说罢回屋将门重重关上。

　　“喂喂……”天明站在门外哭笑不得：“我东西还在你家呢……”

　　东西全部搬完后天明就开始整理起来，接到天明电话的青青也关了店子过来帮忙打扫屋子。这屋子不错，大小和思洋家一样，三室两厅外加一小型饭厅，只是房型不同，而像床、衣柜和沙发之类的基本家具都一应俱全。

　　“你怎么舍得搬出来？”青青擦着茶几问道：“那么好的老婆，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好么？”

　　天明正搭着梯子擦灯，闻言笑道：“你不懂吧？这叫欲擒故纵，整天待一起会腻，这样多好。”

　　“哦？”青青哂笑：“我可看不出你俩会腻啊，一个是对方心目中的完美公主，另一个是对方死去男友的孪生弟弟，这不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么？”

　　天明叹一口气，从梯子上下来：“麻雀哪懂天鹅的心喏~”

　　青青一愣，又好气又好笑：“什么‘麻雀哪懂天鹅的心’，明明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还念大学的呢，连我这个初中文化都不如！”

　　“切，现代人说现代话，老子最烦文绉绉的。”天明不屑：“走了，犒劳你一下，找馆子吃晚饭去。”

　　“去你的！”青青将抹布扔天明身上：“老娘差你这顿吃的？”

　　“OKOK，算你施舍我，你请客我买单行了吧。”

　　“这还像句人话。”

　　“我靠……”

　　“你说什么？！”

　　“啊，没……”

　　两人打闹一阵，洗手出门。

　　思洋在家没事干，想去天明那看看，可刚开门就见他和青青一起下楼了，愣了愣神，思洋不禁有些生气：原来你是为了这样才搬的么？好，看我还理不理你！想着将门重重一关，又坐回沙发上。

　　不一会儿陶冉回来了，看见思洋后惊道：“原来你在家啊，我回来时看见天明了，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你知道不？”

　　“知道。”

　　“那你还在这坐着？”陶冉疑惑地瞧着思洋：“我看那女孩挺妖媚的，你当心老公被人抢了~”

　　“哎呀你说什么呀，那女孩叫姚青青，是祁天明的青梅竹马。”

　　“啊？那就更危险了！”陶冉故意惊呼。

　　“危险你个头！乱说一气！”

　　“是不是乱说你自己最清楚咯~要不晚上我们去‘龙城’，看看天明有没有带那女孩去？”

　　“我管他带不带，和我有什么关系？”

　　“哟哟，还嘴硬呢~”

　　思洋看陶冉半晌，微微一笑：“我看啊，是你想去见田冶吧~”

　　陶冉一愣：“我哪有！”

　　“呵呵，老实交代，今天一天去哪了？”

　　“我……”

　　“说不出来了？”

　　“哎，好吧……我去见小冶了，和他说清楚了，我爱的是他，不是陆永成，可他好像心不在焉似的，我就赌气走了，所以……所以晚上还是顺便去看看他。”

　　“呵呵……顺便？”思洋还不放过她。

　　陶冉盯她一阵：“好吧好吧，是我要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那我一个人去，你不要去了。”陶冉也坏笑。

　　“谁……谁说的，反正在家没事干，我就当回护花使者吧~”

　　“哟哟，我可担待不起，再说了，这花护花，还不被人一把抓呀？”

　　“哼，好姐妹就要有难同当！”

　　“好感动……”

　　“感动吧？好了，不跟你闲扯了，我去睡了。”思洋说着朝房间走去。

　　“喂，什么时间啊你睡觉？不吃饭了？”

　　“吃啊，你做。”

　　“喂……”陶冉还未说完思洋已关了房门，陶冉叹一口气：“刚才那句有难同当哪去了……”

　　饭后天明和青青去了“龙城”。

　　天明换上制服，开始了吧台服务生的工作，青青则坐在吧台前跟天明喝酒打趣。

　　“喂，你瞧，帅哥又要开唱了~”青青用下巴指指台上的田冶。

　　天明懒得看他，继续擦着酒杯：“花瓶一个，不知道你们女人怎么都爱这样的。”

　　青青瞥他一眼，笑道：“你分明就是嫉妒人家才貌双全，少把责任往女人头上推，你当女人都是瞎子么，谁好谁坏分不出来？”

　　“是不是瞎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面前坐着一个被色相蒙住双眼的女人。”天明嘻嘻直笑。

　　“你……”青青气得猛捶天明。

　　这时旁边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问青青道：“这位小姐你是一个人吗？”男人显然没有把天明这个服务生模样的人当作青青的朋友。

　　青青疑惑地望着他。

　　“哦，我想请你陪我跳支舞，行吗？”男人十分客气。

　　青青本要拒绝，但注意到一旁的天明盯着那人的眼神又觉得有趣，便想逗逗天明，笑着答道：“好啊，当然没问题。”说着起身将手递给那人。

　　“喂……”天明正要开口阻止，青青忙将自己的酒杯推给他：“酒保，帮我看着，我回来再喝~”说罢跟着那个男人进了舞池。

　　天明看她背影一阵，回过神来，将那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气道：“喝个屁，回来请你喝辣椒油加芥末酱！”

　　天明正自郁闷，却瞟眼看见思洋和陶冉进了酒吧，思洋也看到了他，径直朝这边走来，陶冉则去了舞台旁边靠近田冶的桌位。

　　“你怎么来了？”见思洋坐到面前，天明递给她一个空杯：“是不是想我了？”

　　思洋看他一眼：“威士忌。”

　　天明忙取出威士忌给她倒上：“其实你不用特地跑来……”

　　“加冰。”

　　天明无奈，只得又加了几块冰：“以后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嘛，我可以……”

　　“加柠檬。”

　　天明的话又被噎了下去，闷着头给她拿柠檬片，放进杯里又问：“你玩到什么时……”

　　“我要吸管。”

　　“喂！”天明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天明声音大，吧台前坐的人全望了过来，思洋见势立刻哭了起来，哽咽着说道：“你……你一个服务生……怎么……怎么敢欺负人……”

　　天明惊讶地望着她。

　　“什么？欺负人？”旁边坐的几个男人立刻围了过来。

　　天明见势不妙，连忙赔笑道：“误会误会，她……她是我女朋友……一点小事，大家别操心，继续喝酒~”说罢出了吧台将思洋拉到一边：“你……你这是存心害我啊……”

　　思洋立刻破涕为笑：“就存心的，怎么了~”

　　“你干嘛要害我？”

　　“我看你不爽！”

　　“不是吧……哪有人一进酒吧就冲到我面前来说看我不爽的啊，况且看我不爽的人多了，要每个人都像你这样，那我不死无葬身之地了？”天明以为思洋是怪他搬走，便安慰道：“好啦，你不想我搬走我再搬回来就是了。”

　　“谁要你搬回来呀！”思洋眼睛瞪得老大：“你这色狼搬走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恨你不能搬得远远的！”

　　“哦，这样啊……那你干嘛这么大火？”天明笑着看她。

　　“你……”思洋说不出话来，转过脸道：“青青呢？没和你一起？”

　　天明立刻明白过来，抓起思洋的手道：“我们是有一起吃晚饭，那是为了犒劳她给我整理屋子，她也有跟着我来这里，不过现在呢，她在那。”天明说着指向舞池，思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青青正和一个男人跳着舞。

　　不知为什么，思洋的火顿时消了一大半。

　　天明环过思洋的腰将她搂进怀里：“明天星期天，今晚你就别急着回去了，等我下班一起回去，OK？”

　　“O你个大头鬼！美不死你！”思洋白他一眼，推开他后一人找陶冉去了。

　　天明笑笑，走回吧台继续工作。可这时突然从舞池里冲出一人向吧台跑来，边跑边喊：“天明哥救我！”天明抬头一看，竟是包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