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至尊》前释

　　 向卫国

　　中国传统社会是世俗型的社会，以帝王为至尊；西方传统社会是宗教型的社会，宗教领袖是为至尊。

　　皇袍是帝王的主要象征。这也许是因为“衣食父母”，“衣”为人的存在之先。“衣”的发明标志着人类从纯粹的自然人过渡到社会人，比如《圣经 创世纪》也是用“衣”来说明人的诞生。从社会历史角度看，“衣”从来就是人的身份、地位和类属的主要标志。但另一方面，用衣服来表明身份和价值又不免过于符号化和外在化，衣服毕竟不是人本身。符号的不确定性和人为性使它很容易被移置、更改或篡改，从而带来恐怖和血腥。画面上猩红的一片，正是人类的鲜血。当然它也是耶稣基督的血。不过这两种血是不一样的。耶稣受难的十字架，是自我牺牲的象征；而东方帝王的皇袍加身，无一不是以无数生命为代价。即便如雍正这样勤政的皇帝，也必须通过大批的人头落地来维护龙袍的尊严。

　　将中国帝王的龙袍钉上耶稣的十字架，这是要做什么呢？是不是说，中国社会不可能完全抛弃皇权，但也许十字架可以让皇权由传统的私权转化为现代的公权，让传统帝王的家天下转化为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民族国家，而二者的同一化进程，必须经历耶稣式的受难？是不是说，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尚未完成，正是因为这场受难尚未到来？

　　我们从画面的下方看到了一片黑沉沉的土地，象征生机的青草尚隐没在黑暗之中，而随着视线的上升，我们发现血红的天空中已出现了几抹亮光和几丝蔚蓝，无论黑夜如何沉重，天终究是要亮的。这也正是中国《易》的精义所在，乾卦“九五”之爻并非至高者，却被视为至尊，正是因为至高则顿失生机、无以生长，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以此一爻象征帝王，既显示了它的尊贵无比，又为其留下了另类生存的空间，实际上也是为中国社会留下了未来。这个未来如果存在，必不同于传统的中国，也不同于现代的西方。

　　附：赵红尘大画《九五至尊》以混合媒材做成，画布正中是十字架，十字架上缝合着雍正皇帝穿过的一件龙袍。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