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保姆――贾玉梅（我的姨母仆人）

　　母亲因病重成为植物人已经一年，在这期间，雇佣了两位保姆。一位叫小蓉，是一位不太爱说话的大姐，但心地善良，人也吃苦肯干，并且脾性率直、直来直去。另一位保姆阿姨叫贾玉梅，之所以叫阿姨，一方面是因她已年至六十；另一方面我也很尊敬她，她确实值得我尊敬――她更像我的母亲，我的姨母仆人。

　　前些年，我曾做过一个恶梦，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可怕的梦。梦中一个恶鬼，张着血盆大口，把我吞了下去。我当时觉得我至少已经下到了四层阿鼻地狱，那情形，可怕极了！没曾想到，现在的姨母仆人贾玉梅，竟和那年的那个梦中情形貌像相似。这个世界真的就是这么奇异，做好梦的人往往遇坏事，做了恶梦我反遇到姨母贾玉梅这样的好人；母亲植物人，这按说应该是我做儿女奉孝道、尽义务责任的事；可年轻地我、自私的我、幸福的我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因为姨母仆人贾玉梅她从农村种地、一个‘孤寡’妇女拉扯四个儿女，到打工做保姆，又因儿子醉酒身亡才到了我家；她可以干所有的活，吃所有的苦，受所有的罪……

　　她从小出生于一个地主富农家庭，3岁便随父母逃来内蒙包头，后来父亲劳改15年，母亲改嫁导致她无法读书。从小挨继父的打，吃不上穿不上还要每天出去讨饭偷东西给继父。13岁开始参加大集体劳动；17岁，随释放的父亲在磴口砖窑上‘扣土培’，当时一个女孩儿家把男人的苦累都受了；可这并不是她最大的苦，她最大的苦是曾遇上了自己的意中人，可自己的亲娘却因守旧俗要财礼没把她嫁给意中人；反而后又被买卖包办婚姻‘换了粮食’！七几年粮食不够吃，她因此被‘换嫁’到杭后查干公社幸福六队，她的男人是大队的副书记；据她所说，男人在大队四、五年成天吃喝‘不着家’，后来被她硬是闹回了家老老实实干了一年多农活，正逢当时‘整建党’，男人又在小队当政治干部时被查出事来畏罪上吊死了，她便成了带着一子一女的寡妇。

　　寡妇的日子过了一年多，她终于和村里一个还算看得上的男人又结了婚；谁料到，她头一个男人的三弟弟和自己的亲生儿子成天闹事找茬，有一次差点被儿子掐死，后来儿子离家出走，三次坐牢改造娶不上媳妇……就这样她又熬了十七年，并且还给第二个男人又生了一男一女。可她的噩运似乎一直缠绕着她，她第二个男人得了脑血栓瘫痪她又伺候了十三年；就这样，我的姨母仆人苦熬啊熬……孩子们一天天都大了，她一边伺候二男人一边用自己勤劳的双手给孩子们一个个又都成了家立了业。再后来，孩子们也有孩子了，她该是苦尽甘来可以缓一口气的日子了吧？谁知老汉没了她被二儿子逼出去外边打工，后在北京给刘三维当保姆期间，她那‘娶了媳妇忘了娘’没良心的二儿子居然死在了她前头！‘说没良心就没良心’‘娶了媳妇经常磕打老人’‘娶了媳妇和媳妇娘家一块儿逼害我’‘娶了媳妇还吃我的、喝我的、拿我的、要我的、算计我的、偷我的’娶了媳妇把老娘逼出家门、让老娘在外打工做了保姆、佣人――我的姨母仆人！

　　不过，苦命的姨母仆人被二儿子逼出来打工还是遇上了不少好人。她的第一个主家是学校的一位老师，第一个月给她挣六百元，后来她干了十个月，那位姓许的老师便把工资涨到了一千一；可她还是把第一份好工作好主家让给了自己大女儿的婆婆（亲家）。姨母仆人的第二个主家是一位姓姚的抗美援朝老干部，唐山人，风趣幽默；一个月给姨母也挣一千多，她的子女们对姨母都很不错，后来姨母去北京他们还经常打电话。第三个主家是巴彦淖尔市光彩事业促进会副会长、拳伟公司的董事长刘三维，刘三维特别喜欢这个保姆，不向自己的家人也得向着她，还带她去贾国龙的饭店吃饭，结果差点被贾国龙挖走这个‘农家婆’人才！正当刘三维准备带姨母去澳大利亚帮忙的时候，她的二儿子喝酒丢了命，姨母当时心凉了，这种人生遭遇谁能受得了？

　　――我初次见姨母时，她眼神惶惑、头发有点凌乱，显得苍老憔悴，一来就和我叨叨个不停：她喝酒死去的傻儿子、把她掐的半死的‘灰’儿子，要财礼没要上的娘，还有吸大烟的后老子、逼害她的两个儿媳妇……这些坏人他都伺候过，现在她还在伺候人！总算伺候上了好人，伺候了一个和她一样勤劳、吃苦、受冤又受罪的植物人――我的母亲。这天下的老母亲，天下的仆人，人民的母亲――人民的保姆，有多少都是这样辛酸苦累地熬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