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滥与匮乏(之一)(3)
luyued 发布于 2011-01-03 21:34 浏览 N 次
八零后文学史”,大兴土木地建起文学的“生祠”,为尚且不过而立之年的人树碑立传。姑且不论,他们是否值得“厚葬”,我所关心的是他们的葬身之地究竟是真实的空间,还是一片虚妄。疑古的顾颉刚在《古史辨》自序里,直指“古史是层累地造成的,发生的次序与排列的系统恰是一个背反”。在他看来,“时代愈后,传说的古史期愈长”,“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换言之,古史是历时性的追溯,不断地伪造之前的历史。同样地,“八零后文学史”也不过是层累地造成的,略有不同的在于,它放弃了历时性的探索,在局促逼仄的十年之内进行着共时性的扩充,不断地伪造当下的历史:时代愈近,文学史就愈写愈多,文学史里的人物就愈放愈多。不妨让我们先来“疑今”,“八零后文学史”里陈列着上百成千的年轻人的牌位,这虽不称伪,却也不真——在意义的层面上,如此大规模的“合葬”,它的实际价值究竟几何,恐怕是毋庸赘言的。当代的文学史全盘接受现实,不分主次,不加甄别与遴选,在这种文学的“全景敞视主义”里,喧哗与骚动伺机环视着话语权的中心,点燃了聒噪的“广场效应”——人人都在说,声音淹没在声音之中,口舌消灭着口舌,嘴巴的敌人不再是拒绝倾听的耳朵,而是竞相鸣放的嘴巴。他人(的嘴巴)即地狱,主体与他者的音量竞争由此展开,最终将是什么也听不见。
曾几何时,文学史是文学的“先贤祠”,如今却更像是“乱坟岗”。年轻一代的写作者里依然不乏做美梦的人,他们严重误读着现状,视跻身“先贤祠”为尊享死后殊荣的捷径。为了进入文学史,就必须提前完成“作者死了”的历史使命——当然,这与罗兰·巴尔特针对写作的主体性消亡的理论无关,而是一场浮士德式的文化赌博——必须抵押个人的主体性地位、自由立场、言说风格,削足适履地迎合文学史叙述的适用范畴,以此兑换文学终身荣誉颁奖礼的入场券。他们深知,在这张价值万金的门票背后印刷着诡谲的逻辑:唯有死亡,才能活进一本书里;唯有活进一本书里,才能在死后不断地复活,复活于每一次的中文系考试复习中。然而,它的潜台词却未被说出:死了,也就真的死了;不是肉身,而是言说主体本身的风格、价值以及意义。这不过是和魔鬼打赌而已。
由此,谈论1978年至1989年出生的青年一代的诗学论纲,如果仍旧逗留在八零后、诗人与文学史的概念迷阵里,结局必然是受困其中,反遭其害。阿里阿德涅之线(Ariadne’s thread)不在别处,只有丢弃了手中的重负,才能够重新抓住希望。
题图为勒内·马格利特的绘画
《泛滥与匮乏——1978年至1989年青年一代的诗学论纲》链接:
之二:迎向语符复制时代:从机械复制到复制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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