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生活秀

我的棉袄拉锁坏了，需要换一条，同事指点我去街上修。我骑车到了那条街，在一个角落里发现有人放着缝纫机，心想这就是目的地了。上前询问，果真是。

摊子支在两堵墙中间，背后也是墙，虽在街面上很不起眼，倒也多少挡了些寒风。那里原来是一个卖杂货的小房子，后来拆除了，只剩下墙头。没想到小摊就依着三堵墙开起来了。

摊主是位中年妇女，穿着很旧很土气，脸上历经风霜，黝黑中发紫，像是冻疮。手上戴着半截的毛线手套。因为要露出手指来干活，只好这样。尽管有这一点点保护，但那双手依然粗糙、红肿。我看了忍不住心疼。我们在暖气屋里住着，还直抱怨天冷，可人家却要天天在冷风里劳作。即便不干活，冻上半天也够受得了。

旁边还有位老太太，是摊主的母亲，给她打下手，也是陪伴。老人瘦小枯干，戴着老花镜，在忙着手里的活。这样的一对母女，让我想到勤劳、坚忍、朴实等字眼。对她们来说，生活真得很不易，一天不干活就没有收入。

我把棉袄打开，指给摊主需要修的地方。那人说，咱这儿比别的地方贵，但都是用的外省生产的拉锁。意思是说保证质量。我点头。那人又说，我们手里还很多活，干不完，你要不着急就放下，三天后来取，你着急的话可以去别家。态度很和善。我说那就放下吧，我过几天再来拿。摊主递给我一只圆珠笔和一个小纸片，让我写下自己的名字，说免得弄错了。那位老人又过来翻翻兜，说，我们都是当着客人面翻翻，万一兜里有钱呢，到时候说不清楚。我笑笑。看我有点怀疑，老太太又说，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呢，我们只挣手工钱，人家的钱我们是不会动的。类似的话摊主和她母亲说了好几遍，有点啰嗦。

走出几步，碰上个同学，知道我是在那儿修拉锁，就说你怎么不去另一个摊啊。我纳闷，不一样吗？同学说，那个女的精神有问题。我一怔，没看出来啊，就是说话有点唠叨，别的挺正常。同学又说，她就在这一片住，前段时间她丈夫要跟她离婚，她还到丈夫单位闹过。不过，近来状态还好。我没再往下打听。

两天后，我办事路过那儿，三九的严寒里，母女俩依旧忙碌。说我的活还没做，忙不过来。叫两天后再去。我特意推迟了一天才去，天冷懒得多跑腿。结果去了还是没修好，告知我要等一会。只好等。那老太太一边忙一边跟我拉家常。听说我是老师，便喃喃的说，还是教育人的人素质高啊。大概看我态度和善很有耐心，奉承我一句。我苦笑。看人家辛苦又命苦，不忍心给人脸色看。大家都不容易，何苦给他人增添不愉快呢。拉锁终于修好，活很细致。

想起另一位老人。在集市上见过，不知道是哪里人，更不知她有怎样的故事。只看到她在闹市的一角，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不慌不忙，从容安定，做着针线活。仿佛不是在喧嚷中，而是坐在自家的炕头上，神态宛如一位入定的禅师，超然、泰然。旁边一个纸箱子，里面放着已经做好的小孩穿的虎头鞋。那鞋玲珑、精巧，甚是可爱。不时有行人驻足。我站在两步之外，不忍打扰，欣赏虎头鞋，亦是欣赏埋头工作的老人。这是一个让人心灵平静的温暖的角落。

我所住的小区，街角有位修自行车的。我买菜常路过。老公说那人态度很好，手艺也精。原来在部队里当过司务长，转业之后没好去处就摆摊修自行车了。这人性情豪爽，大约受过军营的锤炼吧。他在摊子旁边摆了象棋，经常有人过来玩，不忙时他也看几眼，或杀一盘。有时旁观的人不少，有卖豆腐的，有遛弯路过的，助阵的往往比下棋的还投入，下了一招好棋还忍不住齐声叫好呢，很是热闹。夏天在树荫听着蝉鸣，冬天沐浴着阳光，这样的生活自得其乐。这个角落因了一个人一个棋盘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