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赴 会

　　[四卒引吴通、赵均用、孙德崖上。

　　孙德崖 (唱) 元璋小子胆如天，

　　立嗣君竟敢把咱欺。

　　今日设下兴隆宴，

　　骗哄元璋夺兵权。

　　叫吴通。

　　吴 通 有。

　　孙德崖 (唱) 近前来细听我言。

　　今日你莫离宴前，

　　元璋若不舍兵权。

　　便把孺子头首砍。

　　吴 通 呵!

　　孙德崖 (唱) 赵将军门外将路断，

　　紧防他们来扰乱。

　　赵均用 遵令。

　　孙德崖 (唱) 军人们营外常打探，

　　元璋到早对本帅言。

　　内 朱元帅到。

　　卒 禀爷，朱元帅到。

　　孙德崖 带来多少人马?

　　卒 只带吴桢一人。

　　孙德崖 孺子中了我的计了，传出有迎。

　　卒 是。 (孙德崖、赵均用、吴通倒下又引朱元璋、吴桢上。)

　　孙德崖 不知朱公驾列，失误远迎，多得有罪。

　　朱元璋 哪有都统之罪!

　　孙德崖 这就不恭了，哈、哈、哈!

　　朱元璋 公该，公该!哈、哈、哈!

　　孙德崖 (背立怒恨)哼!

　　吴 通 禀都统，宴已齐备。

　　孙德崖 请到宴上。

　　朱元璋 请。 (分宾主坐)

　　孙德崖 酒来! (吴通斟酒)朱公请来饮酒。

　　朱元璋 请。

　　孙德崖 (暗) 速去营门勿误。

　　赵均用 呵。 (朱元璋暗点头)

　　孙德崖 这是朱公。

　　朱元璋 都统。

　　孙德崖 你看滁阳王已薨，兵权总统以义论之，应归不才掌管。今借此酒相烦，请即领兵来归。

　　朱元璋 这个……

　　孙德崖 还不愿意吗?

　　朱元璋 非我不愿。但是先王有子，继统兵权，应该归他。今都统既欲统帅，某当充任和阳王。请都统充任其事。

　　(唱) 都统既要把兵统，

　　元璋心中很欢迎。

　　孙德崖 (唱) 只要你诚心讲服从，

　　你便是开国元勋第一人。

　　哈、哈、哈!

　　吴 通 (离座掩袖) 我想朱元璋才智过人，此事必然有诈，都统误以为真。我不免借献怀剑为名，擒拿于他。(左手捧杯，右手执剑)我们今日举行大会，无人贪酒。甚觉寡欢。小将有杯、剑二件，乃系周穆王时，西域献来，剑名昆吾剑，切玉如泥；杯名夜光杯，向天注明，泣水便满，香美且甘，称曰灵人之哭。以小将愿执杯为寿，舞剑佐欢。

　　[将杯放朱元璋前。

　　(唱) 葡萄美酒夜光杯，

　　朱公请醇三大白。

　　我这里舞剑助兴会， (舞剑向朱元璋头舞)

　　龙蛇飞舞空中挥。

　　孙德崖 朱公。你看看舞的好不好?

　　朱元璋 舞的甚好。

　　孙德崖 如此，吴通再舞! (掩袖向朱元璋指，吴通越舞越近朱元璋身)

　　吴 桢 (唱) 儿的机关我看破，

　　先发制人为上着。 (抽剑)

　　吴桢急忙离了座，

　　我家宝剑也不弱。

　　同舞一回把酒佐，

　　比一比高低待如何? (同舞) 儿休逞刁，看剑! (杀死吴通)

　　孙德崖 呵呀，不好! (欲抽剑)

　　朱元璋 (急将地下剑拾上) 贼子又欲何为？

　　吴 桢 (抽剑) 孙德崖，逆贼!儿何如此无礼，设计害我主帅。随我亲送主帅出营，万事全休，如其不然，定以吴通为例。

　　孙德崖 将、将、将军高抬贵手，即送主帅先行就是。

　　(随吴桢走，转一圈)

　　朱元璋 军人带马。

　　卒 是。

　　朱元璋 (上马)哼! (下)

　　孙德崖 元帅已经远走，还请将军饶命。

　　吴 桢 暂且放儿回去，以后不要再生妄想! (推孙德崖坐地)

　　孙德崖 是，是、是!

　　吴 桢 元帅大约出险，待我马上加鞭。正是：

　　剑光寒逼奸雄胆，

　　壮士匹马嘶归还。 (下)

　　孙德崖 吓杀人了，吓杀人了!谋计不成，反受大辱。只说这一口恶气，如何样得出？有了，不免从小路截杀一回! (下)

　　[朱元璋、吴桢上，孙德崖、赵均用带卒绕场。

　　追下。

　　[孙德崖上。

　　孙德崖 加鞭追赶! (追下)

　　[郭英、郭风云急上。

　　郭 英 郭英。送妹妹郭风云前往舅家，观见孙德崖不知因为何故追杀朱元帅。妹妹也精通武艺，随兄截杀一阵。 (朱元璋、吴桢上不战下。孙德崖、赵均用带卒追上)贼子看枪!

　　郭风云 逆贼休走! (将孙德崖，赵均用俱杀死，同下)

　　[朱元璋、吴桢同上。

　　朱元璋 本帅几乎被孙贼赶上，忽然闪上一男一女，将二贼杀死，但不知他是何人?

　　[郭英、郭风云同上。

　　郭 英

　　参见元帅。

　　郭凤云

　　朱元璋 你是何人?前来救找。

　　郭 英 元帅不知，愚下此间人氏。常慕明公盛德，无路请缨。今和舍妹郭风云舅家探亲，行至中途，观见二贼追赶元帅，触动公愤，将他刺于马下。

　　朱元璋 有心收你共图大事，你可情愿前去？

　　郭 英 愿效驰驱，将舍妹送至舅家，即刻前来。

　　朱元璋 噫，这个…

　　郭风云 (暗) 奴看朱元帅龙眉凤目，天子之表，日后必有大富大贵，还请随哥哥去到那里，再托终身。 (向郭英)哥哥，妹妹也情愿前去。

　　郭 英 妹妹尚未许人，何必前去。

　　朱元璋 怎么说令妹尚未许字?

　　郭 英 正是。

　　朱元璋 这却不可言，随本帅回城去吧!

　　(唱) 小姐既然未字人，

　　本帅心中暗喜悦。

　　身材丰盈非小可，

　　与马氏说明再结丝罗 (同下)

　　第十回 托 孤

　　[水手撑舟，张定边、陈友谅、王元带卒同上。

　　陈友谅 汉王陈友谅，我兵以在池州，被朱元璋部将常遇春等，打得弃甲曳兵，而大挫孤王威气。孤王亲统大兵，要报池州之耻，闻听太平守将花云，杀法骁勇，张定边。

　　张定边 有。

　　陈友谅 王元。

　　王 元 在。

　　陈友谅 攻打太平府城，须要奋勇上前，活捉花云。水手直泊太平城下。

　　张定边

　　遵令。 (同急下)

　　王 元

　　(花云、邵秋艳、孙傲霜、抱花祎儿上。

　　花 云 (唱) 我军个个打胜仗，

　　汉王节节丧无常。

　　邵秋艳 (唱) 陈友谅损兵又折将，

　　谨防敌人袭我疆。

　　花 云 太平府都督花云。

　　邵秋艳 奴乃邵秋艳。

　　花 云 夫人，你看元兵失其政，草泽并起，跨州割郡者不可胜数，惟有陈友谅势力猖獗，前日却被我打得落水，革命前途很是乐观。傲霜抱祎儿来，叫老爷先看一下。哈、哈、哈!

　　孙傲霜 我少爷这几日越发长的心疼了!老爷先看。

　　邵秋艳 虽然如此，还要小心防备才是。

　　花 云 那个自然。

　　(唱) 抱着祎儿仔细看， 天庭饱满地阁园。

　　日后若把诗书念，

　　好与花氏接香烟。

　　朱文选 (内唱) 陈友谅黑夜来袭城，

　　[朱文远上。

　　朱文远 (唱) 吓的文远胆战惊。

　　忙与都督去告禀， (进)

　　见他们悠然笑语声。

　　都督不好了!

　　花 云 呵!朱签事慌张为何?

　　朱文远 都督不知，陈友谅黑夜袭城，舟泊城南。王鼎中枪身死，西南城角已经失陷。

　　花 云 这，一时未做准备，竟被贼人暗算。只说这却怎处?事已至此，不免和贼决一死战。夫人，快接孩子。

　　邵秋艳 这该怎处呵!

　　花 云 (唱) 一时未曾作准备，

　　贼子逞刁暗袭击。

　　朱签事随我一同去，

　　速上城楼莫延迟。 (同朱文远下)

　　邵秋艳 (唱) 他言说西南角被贼占了，

　　不好了呵!

　　吓的人浑身上下如水浇。

　　太平城素日里兵微将寡，

　　今夜晚把敌人怎样开消。

　　倘若还这座城万一不保，

　　却难免合家人项吃钢刀!

　　孙傲霜 (唱) 夫人不必心伤感，

　　奴婢有言听一番。

　　陈贼虽然把城陷，

　　老爷或者可保全。

　　急忙出府去打探，

　　只听得战鼓响连天。(下)

　　邵秋艳 (唱) 伶俐的丫环出府去，

　　惟愿她回报消息。

　　孙傲霜 (内唱)城内百姓齐逃命，

　　[孙傲霜上。

　　(唱) 把老爷缚绑贼营中。 (进门)

　　夫人不好了!

　　邵秋艳 怎么样了?

　　孙傲霜 百姓纷纷逃窜，都说贼兵进城，把老爷和朱签事拿住，绑赴贼营了!

　　邵秋艳 怎么说?

　　孙傲霜 夫人苏醒!

　　邵秋艳 (唱) 听说是夫君被贼绑，

　　(喝场)呵呀我的夫君呀!

　　三魂渺渺空中扬。

　　强打精神用目望，

　　原来面前是傲霜。

　　咬牙切齿恨友谅，

　　黑夜偷城害夫郎。

　　老爷烈性比火壮，

　　必然不肯失纲常。

　　假若冲怒贼奸党，

　　难免刀下一命亡。

　　孙傲霜 (唱) 陈贼凶横无人道，

　　奸淫掳掠又杀烧。

　　老爷终是不能保，

　　倾刻之间大祸招。

　　请夫人速速把命逃，

　　免得一时失节操。

　　邵秋艳 (唱) 你老爷为国把命断，

　　我岂能偷生人世间。

　　(滚) 我叫一声傲霜呀，傲霜呀!你看你家老爷，秉性忠烈，必死贼手，自古讲的却好，主辱臣必死，夫死岂可苟生! (哭)花氏只此一条根，你可抱他逃走，好好看待，抚养成人，勿令绝了花门宗祠。夫人纵死阴曹地府，也不忘你的好处。说是你转上受我一拜了!

　　(唱) 傲霜转上受一头， (跪) 孙傲霜 折杀奴婢了!

　　邵秋艳 (唱) 夫人与你说根苗。

　　花氏丢此一块肉，

　　莫叫南北任飘流。

　　孙傲霜 (唱) 夫人莫跪且请起，

　　决不令夫人断根基。

　　丫环颇能知大义，

　　学一个公孙杵臼保孤儿。

　　邵秋艳 哎!

　　(唱) 你能立志把孤抚，

　　纵死九泉也瞑目。

　　拜过祖先和夫主，(拜)

　　割心割肝扑鱼池。(出门)

　　孙傲霜 夫人不可! (追)

　　邵秋艳 罢了祎儿，傲霜!说是罢罢罢! (扑水)

　　孙傲霜 哎。夫人呵!夫人一死，不免保了少爷速快逃走。

　　(出门下)

　　第十一回 暗 逃

　　[慧明扮富家装上。

　　慧 明 (唱) 我和江妈把计想，

　　改名还俗配娇娘。

　　咱家慧明和尚。那日和江妈见了一面，把田家夫妻拆散。是我仍然还俗，改名江天成。着江妈去骗郭凤云，若能哄到我家，今夜晚上就要颠鸾倒凤，倒凤颠鸾呀!

　　(唱) 江妈妈与咱穿针线，

　　翻云覆雨骗婵娟。

　　[江妈、郭风云上。

　　江 妈 (唱) 奶奶且把愁眉展，

　　到我娘屋住几天。

　　郭风云 (唱) 夫君见鞋不点检，

　　一封休书赶外边。

　　江 妈 说说话话，已到娘家门首。兄弟开门来!

　　慧 明 何人叩门?

　　江 妈 我是你姐姐到了，怎么连姐姐的声音都听不下了吗?

　　慧 明 哈哈!原来是江老婆子到了! (开门)

　　江 妈 兄弟。

　　慧 明 这，哈、哈、哈!姐姐身后她是何人？

　　江 妈 看这兄弟，门外岂是讲话之地。

　　慧 明 请到内边，一同坐。(暗喜)请问姐姐，这位娘子她到底是谁的内眷？

　　江 妈 兄弟有所不知。

　　慧 明 你不说自然为弟不知么!

　　江 妈 他是我家主母。只因主人经商在外，不知道哪个天杀的， (慧明打喷) 冒风咧吗，是凉着啦? 把两只鞋暗暗藏在床下，主人回来一见大发雷霆，言说主母不知与哪个狗娘养的和尚通奸，便写休书一张，立刻赶在门外。姐姐家中窄小，特到你家借住几日，兄弟意下如何?

　　慧 明 哈哈!姐姐话讲哪里，为弟平日最好行善，娘子有些屈枉，岂有不愿之理?

　　郭凤云 如此先巳借重了。

　　慧 明 不客气，不客气!待我给咱暖酒!

　　郭凤云 (唱) 郭风云来心伤惨，

　　僧鞋之事真屈冤。

　　夫君一见变了脸，

　　杯弓蛇影疑心间。

　　百般辱骂向外赶，

　　举目无亲有谁怜。

　　幸有江妈发慈念，

　　借寓你家暂度年。

　　君子今日行方便，

　　到后来结草又衔环。

　　慧 明 自家人，不报、不报!哈哈!

　　(唱) 我从来行善不望报，

　　常住寒舍莫发焦。

　　美酒已经暖好了，

　　饮上几杯把愁消。

　　田娘子、姐姐，这是绍兴名酒，咱三人今天索性喝一个醉倒三仙咧!

　　郭凤云 (掩袖) 此种情形，令人好生疑猜!

　　慧 明 (唱) 江天成平日好行善， 积下了阴德胜积钱。 (慧明、江妈速饮、郭风云暗倾酒于地)

　　饮罢―盏又一盏，

　　江 妈 (唱) 却怎么东倒又西颠。

　　郭凤云 (唱) 先生为人真义气，

　　回敬三杯理应该。 (斟酒)

　　先生扶危济困，奴家不胜感激之至，藉先生之酒，报先生之恩，咱三人再饮几杯!

　　慧 明 饮的多了。娘子既然要饮，勉强陪饮几杯。呵哟，好酒!呵唷，这是江妈!

　　江 妈 秃秃和尚你说啥呀! (郭风云惊)

　　慧 明 噫，实服你，实服你好计!唔、唔、唔!怎想得、得出，把我的鞋放在田家床下，妙幸田兴就看见了，把他妻也就给休了! (醉倒)

　　郭凤云 原来如此。 (恨、扶江妈、慧明下，郭凤云倒上，出门逃走)

　　第十二回 收 降

　　[田兴上。

　　田 兴 (唱) 可恨郭氏太不良，

　　胆敢私通丑和尚。

　　把我儿托付乡人养，

　　忙里偷闲助元璋。

　　贩货金陵来探望，

　　兵马缺乏又无粮。

　　亲身到和阳把策上，

　　即日发兵战一场。

　　田兴。自从休妻之后，孩儿寄养民家，那日发运土物，金陵贩卖，暗中侦探元兵虚实。果然兵粮俱缺，不免亲往和阳，着我朱贤弟即日攻取金陵，先定根本大计，然后剪灭群雄，肃清后防，北逐胡虏，恢复中原了!

　　(唱) 金陵自古帝王洲，

　　地利山河便易收。

　　东南半壁乱如麻，

　　建号称王动杀法。 (下)

　　[福寿、曹良臣带卒上。

　　福 寿 (引) 顺帝不听忠臣话，

　　崇信妖僧误国法。

　　下官福寿。

　　曹良臣 本臣指挥侍曹良臣。

　　福 寿 曹将军，你看顺帝荒淫无度，国事日非，朝内只有脱脱丞相，忠心爱国，却被扯职，后被哈麻这个奸贼，百般残害，发配远方。

　　曹良臣 当真可怕，亲佞远贤，叫人灰心。

　　[报子上。

　　报 子 报。

　　福 寿 何事?

　　报 子 和阳军朱元璋，率兵二十万来夺此城!

　　曹良臣 和阳兵来，势如破竹，公为文臣，何以坚城固守? 我当率兵死战，以保此城。闻得兵法有云：“兵行万里，不战自疲。”彼今远来，今夜可以攻其不备，先去劫营，必获大捷。

　　福 寿 此计大妙。元璋虽然人多马众，暗地劫营，必然成功。来到什么地方?

　　卒 来到金陵北门。

　　福 寿 离城十里安营。

　　卒 呵。 (同下)

　　[朱元璋、刘基带卒上。

　　朱元璋 我兵远来，元兵必料我们疲惫，今夜恐敌劫营，还须防备。

　　刘 基 主帅所见恰与刘基暗合，我军俱在远处埋伏，只留一个空营，敌人一至，放炮为号。

　　朱元璋 四面埋伏。 (下)

　　[曹良臣、福寿带卒上。

　　曹良臣 曹良臣。观见敌人兵士个个熟睡。来呀!杀入敌营。

　　[朱元璋、刘基、田兴、徐达、胡大海、常遇春、吴桢、韩成、郭英带卒分左右上。

　　徐 达 围住杀! (杀，曹良臣败)

　　曹良臣 这一时大意，误中敌人诡计。

　　徐 达 朱元璋神武，不杀自降的，还要重嘉。快降了，快降了!

　　曹良臣 这个……我军困在核心，还是降了，免受杀戮。我想我曹良臣身为汉人，投戈归顺，有何不可!军人们!随爷拜过朱元帅不杀之恩。

　　卒 我把这军装一概交了。 (跪)

　　朱元璋 将军深明大义，站起来。众将听令!

　　众 呵。

　　朱元璋 投降将士，分调各营。常遇春率领精兵架起云梯，齐登城墙。 (常遇春下)众将速速，分攻各门。

　　(念) 众将争先去夺城，

　　待看何人抢头功。

　　曹将军、刘先生请。 (同下)

　　福 寿 (唱) 曹将军战败已投降，

　　见敌蜂拥上城墙。

　　兵微将寡难敌挡， 不如献城同时亡。

　　罢了顺帝，臣的主! (自刎死)

　　[朱元璋、刘基、曹良臣、徐达、胡大海、常遇春、吴桢、韩成、郭英、田兴带卒上。

　　常遇春 一步来迟，福寿已死。

　　朱元璋 福寿死的忠义，以厚礼葬之。但元失其政，生灵涂炭，吾当为民除害，各军务要严守纪律，勿得扰乱吾民。

　　田 兴 (暗) 呵呀!贤弟时时以民为念，从此大业有主，天下有归。我便放心了!正是：

　　功成身先退，

　　不退是痴人。 (下)

　　朱元璋 此次攻下金陵，各将均能踊跃效命。限日即迎圣驾进京，论功行赏了!

　　(念) 幸喜得了金陵地，

　　巩固根本再出师。

　　[卒跑上。

　　卒 禀元帅，南昌差人下书。

　　朱元璋 呈上来。(拆看) 陈友谅这个贼子，前次暗袭太平，损我名将。此次又攻南昌，我不杀陈友谅誓不为人!刘军师，可着吴桢在此留守。众将随我出征。

　　(唱) 陈友谅逆贼太无理，

　　射死花云杀侄儿。

　　此去若把儿拿住，

　　千刀万剐活剥皮。 (同下。吴桢倒下)

　　第十三回 落 江

　　[王元、李氏、孙傲霜带卒、水手上。

　　王 元 (唱) 汉王发兵攻南昌，

　　在鄱阳湖里排战场，

　　命我荆州运粮饷，

　　夜间行走昼潜藏。

　　汉王驾前百户王元。荆州运粮，带家眷回乡，江岸常有敌人来往，因此白天不敢行走。东方已白，水手将船撑在僻静之处。

　　水 手 是。

　　王 元 你们暂且歇歇。

　　水 手 遵命。 (下)

　　王 元 夫人，你也船舱歇上一阵儿吧!

　　李 氏 (暗) 哼，又想连这女娘成亲哩! (向王元)将军若果困乏，只管后舱休息，为妻我要同这女娘观景。

　　王 元 好夫人哩，你是个聪明人么，怎么不体谅人些!

　　孙傲霜 (暗) 这可不得了! (哭)

　　李 氏 心里倒打算的不错，我休谅你，谁体谅我!你早些将心收起，莫要胡思乱想。我给你说，我已认她作干女，你便是她干大；再想在她身上打卦、不正经，便要到汉王驾前告你个刁抢民女!

　　王 元 汉王到处刁抢民女，告能准什么!

　　李 氏 (唱) 纳宠的心思高挂起，

　　再说宠纳便不依。

　　我已经把她认干女，

　　你就是她干老子。

　　况奴只有三十几，

　　哪里不称你意思!

　　王 元 (唱) 本夫并非嫌你老，

　　只因你我无儿曹。

　　贤妻，不是本丈夫强要纳妾，你我年近四十，膝下尚无一个儿女，你不叫我纳妾，难道断咱的香烟不成!

　　李 氏 怪道你着了急咧!才是为娃的。我今年才三十八了，四十往上，还抓一炕。我叫算卦的先生都给我算了，我命里还有五个儿子呢!

　　王 元 呵呀，要想生养，先要不吃醋。

　　李 氏 谁吃醋啦!谁吃醋啦?

　　王 元 莫要生气，不敢说你。十个婆娘九个妒，只有贤妻不吃醋。

　　李 氏 十个婆娘九个妒，只有贤妻不吃醋。我们女界还没有你们男子妒嫉之甚!

　　王 元 我们男子几时吃过醋些?

　　李 氏 的确不吃醋?

　　王 元 的确。

　　李 氏 是实不吃醋？

　　王 元 是实。

　　李 氏 那么为妻还要和兵士一块儿睡去哩!

　　王 元 (怒) 那如何得成!哼!

　　李 氏 看、看、看!这就不平等，你既反对女人的自由，那你就不该要纳宠。将心比都一理!

　　(唱) 男子家既然不吃醋，

　　就不该反对我自由。

　　我看你十个就有十个妒，

　　自己说人不知羞!

　　王 元 夫人你不看古诗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说：“麟之子洗洗兮，宜尔之孙，振振兮。”这就是后世女人先不要吃醋，然后才能子孙满堂。贤妻反对纳妾，子孙怎样繁衍。 李 氏 这诗是谁著的?

　　王 元 周公。

　　李 氏 哼，哼!周公作的，自然说不吃醋好，若是周婆作的，自然主张一夫一妻了。

　　王 元 把我给难住了!

　　李 氏 (唱) 周公作诗心太偏，

　　重男轻女理不端。

　　若令周婆提笔作，

　　必然反对纳妾偏。

　　王 元 (唱) 小娘子貌比桃花艳，

　　急得人心火上下翻。

　　胭脂虎从中捣祸乱，

　　肉到口边不能餐。 (花祎儿叫唤哭)

　　孙傲霜 不敢哭，不敢哭!

　　王 元 (唱) 江岸上时有敌人现， (怒)

　　小孩子叫唤声连天。

　　若被敌人来听见，

　　跟着声音抢粮船。

　　啼哭不止真讨厌，

　　掷下船只管去叫唤。

　　拿来，掷入江中。

　　孙傲霜 (唱) 叫将军莫生气把他怜念，

　　王 元

　　当真讨厌!

　　李 氏

　　孙傲霜 (唱) 这孩子生世来实实可怜。

　　无父母无叔伯无人照管，

　　一家人遭奇祸丢他孤单。

　　奴自幼曾受过他父恩眷，

　　他的母也与奴姑表相关。

　　那夜晚太平城提携逃窜，

　　遇将军他生命才得保全。

　　小孩子无知识高声哭喊，

　　还望你发慈悲海量包函。

　　久日后成了人功业立建，

　　报大德当把你海量街环。 (花祎儿又哭)

　　王 元 (唱) 这孺子越哭声越大，

　　气的我眼中生火花。

　　忽听得岸上有人喊，

　　[张定边披发慌忙跑上。

　　张定边 张定边。汉王已被朱军的郭英一箭射死。再听江湾之中，有小孩啼哭，众位弟兄们、快快上船逃命。

　　(下)

　　李 氏 (唱) 好像敌兵来追杀! (孩子又哭)

　　王 元 (推) 真是个扫帚星，下去哭去吧! (将花祎儿推下江中)

　　孙傲霜 罢了小东人! (翻下)

　　[张定边带卒急上。

　　张定边 那不是王仁兄?

　　王 元 你是张将军!

　　张定边 快快搭了扶手。

　　王 元 水手快来搭了扶手。

　　水 手 是。

　　张定边 (带卒上舟) 呵唷、呵唷!

　　王 元 张兄为何这样狼狈?

　　张定边 吾主已在鄱阳湖中被郭英娃娃射死!快快把船拨到南岸，同逃性命咧。

　　李 氏 这该怎了？

　　王 元 不必惮怕，到了那边换上民人衣服，去投张士诚。

　　正是：

　　兵败如山倒，

　　张定边 胆颤心又跳。

　　拨舟、快拨舟! (同下)

　　第十四回 逃 虎

　　[张擒虎、王伏虎、李搏虎、赵捉虎急上。

　　张擒虎 众弟兄请了!

　　王伏虎

　　李搏虎 请了!

　　赵捉虎 张擒虎 咱们六合县内发生虎患，伤人无数，听说朱元帅出下榜文，悬下偿格，能擒一虎者，偿银百两。一共有七个老虎，大众都要努力，除这孽畜。

　　王伏虎

　　李搏虎 倘若遇见，一齐上前。 (七虎同吼)

　　赵捉虎

　　张擒虎 听得虎声乱吼，避在一旁。 (避)

　　郭凤云 (内唱)见群虎把人的三魂吓掉，

　　[郭凤云上，虎内吼。

　　郭凤云 (唱) 走一步跌一跤腿软鞋(左足右乔)。

　　恶森森视眈眈顷刻来到，

　　荒郊外无一人怎能脱逃?

　　天呵、呵苍天!我郭凤云被奸僧栽赃诬害，只说去到六合县衙诉明冤屈，哪料狗官受了奸僧银钱，不准奴家呈词，回得家去，田郎却又迁徙别处，心想金陵去告御状，正行中间，群虎下山，只说这却怎处? (七虎同上吼)

　　张擒虎 众弟兄一齐上前。

　　郭凤云 有人打虎，待我乘隙逃走! (下)

　　张擒虎

　　王伏虎 (与虎相斗力不能敌) 快跑、快跑! (同下，又上虎追下，又上，虎将四人噙住)

　　李搏虎

　　赵捉虎

　　张擒虎 老虎把我噙住了，快救我来! (噙下)

　　第十五回 误 毒

　　[郭天叙、天叙妻带一内侍上。

　　郭天叙 (引) 见虺不摧必成祸，

　　天叙妻 (引) 趁早叫他见阎罗。

　　郭天叙 和阳王郭天叙。自从迁都金陵，倒也逍遥快乐，只是朱元璋兵权日大，党羽日多，近来又把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一干子，次第铲除，群臣百姓，一致给他捧场，说王无用。该设何法把这眼中钉拔去!

　　天叙妻 把二王宣进宫来，同定一个妙计。

　　郭天叙 侍臣，宣二王进宫。

　　内 侍 二王爷进宫。 (许久不应)

　　郭天叙 怎么不见应声，前去观看。

　　内 侍 遵旨。 (下、引郭天伦上)

　　郭天伦 (引) 火潮耳朵鸣，

　　见人不见声，

　　兄王宣弟进宫，有何大事商议?

　　郭天叙 附耳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耳语)

　　郭天伦 臣弟这几天火气盛了，请兄王声放大一点儿!

　　郭天叙 要害朱元璋一死，定上个妙计。

　　郭天伦 他才出征回朝，兄王与他贺功，置毒酒中，给他个死不明白。

　　郭天叙 妙极、妙极!爱姬可到后宫配制毒酒一杯。

　　天叙妻 这事有我。 (倒下)

　　郭天叙 兄弟即速亲身去请了!

　　郭天伦 遵命! (下)

　　郭天叙 (唱) 兄弟宫中把计定，

　　今日要拔眼中钉。

　　若将元璋性命送，

　　万世子孙坐龙庭。

　　[郭天伦上。

　　郭天伦 (唱) 老朱顷刻就进宫，

　　忙禀兄王去欢迎。

　　禀兄王，老朱一时便到。

　　郭天叙 (拍掌) 好了、好了!

　　[朱元璋上，马淑贞随上。

　　马淑贞 将军慢走、将军慢走!

　　朱元璋 娘子慌慌张张，讲说什么?

　　马淑贞 方才妾从窗隙中瞧见，王妃暗给酒中掺毒，进宫饮宴，宁要小心。

　　朱元璋 呵!竟有此心。你且下去。 (马淑贞下)

　　内 侍 禀主公，朱国公到。

　　郭天叙 兄弟安排行酒，传出有迎。

　　内 侍 有迎。 (郭天伦作鬼脸)

　　郭天叙 国公栉风沭雨，效命疆场，孤王实深依赖，特设宴贺功一回。坐了! (暗为郭天伦传眼色)酒来、酒来! (郭天伦立台角，天叙妻捧盘上)

　　天叙妻 (低声) 大杯色黄。 (下)

　　郭天伦 呵，大杯自然献王，我记下了! (进)侍臣，小杯献与国公，大杯献与王。

　　内 侍 是。 (献杯)

　　郭天叙 请。

　　朱元璋 请， (暗倾酒于地)

　　郭天叙 (唱) 国公亲把矢石犯，

　　饮至策勋礼当然。

　　后防的障碍扫除完，

　　然后北伐取燕山。

　　此日君臣同患难， 免不了子子孙孙坐高官。 (同饮，郭天叙微作呕)

　　郭天伦 (暗) 噫，怎闹着呢，还没有发作吗?

　　朱元璋 (唱) 主公待臣恩义深， (暗点头)

　　元璋敢不竭股肱。

　　攻城略地赖将勇，

　　托庇洪福幸成功。

　　开诚布公人乐用，

　　推心置腹谁不从。 (郭天叙作腹疼)主公怎么样了?

　　郭天伦 呵呀，这是什么事!

　　郭天叙 (捧心作颤自左右看) 哎哎，不好了呀!

　　(唱) ―霎时自觉得腹内疼痛，

　　急一阵慢一阵立坐不宁。 (掩袖)

　　暗观他坐一旁神色安静，

　　这情形叫为王不得分明。

　　亲兄弟却怎能害我性命，

　　黑心事又不好当面大声。

　　浑身上如烈火东倒西碰，

　　大料王今日里不能得生!

　　那是国公!

　　朱元璋 主公。

　　郭天叙 兄弟。

　　郭天伦 兄王。

　　郭天叙 哎哎天罚我了! (死)

　　朱元璋 这才奇了!

　　郭天伦 (顿足) 咳、咳!皇嫂快来!

　　[天叙妻上。

　　天叙妻 把朱元璋毒死了没有? (朱元璋听)

　　郭天伦 你到底给哪个杯子放了毒些?

　　天叙妻 我给你说大杯色黄，那就是的。

　　郭天伦 咳，你的声音太小，我听成大杯献王，把兄王毒死了!

　　天叙妻 当真？

　　郭天伦 什么事还能道谎!

　　天叙妻 待我去看。 (进)气煞人了!

　　郭天伦 嫂嫂醒得!待我禀知龙母才是。 (下)

　　朱元璋 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

　　天叙妻 (唱) 我一见主公晏了驾，

　　呵呀，好悔气也!

　　气的人魂飞眼目花。 (暗)

　　搭排定计原害他，

　　手足心腹弄参差。

　　故意装聋又卖哑，

　　免得国公疑咱家。

　　[郭天伦、郭张氏急上。

　　郭张氏 罢了儿呀! (牌子)

　　朱元璋 主公暴薨，太后不必伤感。宫人将尸掩下。金井玉葬。

　　郭天伦 大事该付与何人执掌?

　　朱元璋 明日招集文武商议，臣下告退了。

　　(唱) 天赋有德莫相强，

　　多行不义必丧亡! (下)

　　郭张氏 (唱) 吾儿忽然把命丧，

　　江山多半归元璋。 (下)

　　郭天伦 哼，害的人好苦，偏妙的火气就涨盛了，没命、没命! (下)

　　第十六回 告 状

　　[郭凤云上。

　　郭凤云 (唱) 自那日仓皇逃虎口，

　　跋山涉水入皇都。

　　和阳王荒淫无度，

　　居深宫不把政事修。

　　民有冤屈难上诉，

　　纵然告状也不究。

　　今幸洪武当皇路，

　　真是恶恶如寇仇。 为明冤枉宫门走，

　　只见冤钟悬当头。

　　放大胆向前去打钟， (打钟)

　　[龙套、内侍、武士引朱元璋上。

　　朱元璋 (唱) 宫门鸣钟何情由?

　　去看何人鸣钟?

　　内 侍 (出门又进) 有一民妇，口呼冤枉。

　　朱元璋 唤他见朕。

　　内 侍 民妇进来! (郭凤云。上、进)

　　朱元璋 (看) 怎么是郭爱姬?

　　郭凤云 万岁、与民妇伸冤!

　　朱元璋 口称民妇，什么原因? (近前看) 原来与郭爱姬相似，这一民妇有何冤枉?你且讲来。

　　郭凤云 万岁，请听!

　　(唱) 未开言先掉下牺惶泪点，

　　朱元璋 不必啼哭，缓缓讲来。

　　郭凤云 (唱) 尊一声万岁爷细听奴言。

　　奴名儿郭凤云生来命贱，

　　朱元璋 怎么也叫郭凤云?

　　郭凤云 (唱) 山东省青州府有我家园。

　　自幼儿配夫君往来商贩，

　　奴与他生下一个小儿男。

　　去年间一日到六合小县，

　　寻僻地名曲涧耕务庄田。

　　到后来无定踪时出时返。

　　雇江妈供驱使将我陪伴。

　　那江妈勾淫僧商量诡串，

　　将两只和尚鞋私放床前。

　　夫君回见僧鞋气炸肝胆，

　　强说奴与和尚暗中通奸。

　　写休书推出门不容分辩，

　　有江妈装好人患难相怜。

　　他言说江天成是他亲眷，

　　饮酒后害人贼露出真言。

　　借着他酒未醒说长道短，

　　才知晓江天成和尚相瞒。

　　朱元璋 (唱) 民妇与王讲一遍，

　　不由怒发上冲冠。

　　拿住淫僧把头斩，

　　还要将他问一番。

　　你的夫姓甚名谁?对朕说明，送你回家，仍为夫妇。

　　郭凤云 山东田兴。

　　朱元璋 什么?田兴!

　　郭凤云 正是。

　　朱元璋 原来嫂夫人到了，快快请起。

　　郭凤云 万岁，怎么将我口称嫂嫂?

　　朱元璋 我和他八拜结交，难道对你不曾说过?

　　郭凤云 一字不知。

　　朱元璋 呵，我们同谋大事，诚恐走露消息。所以不曾给嫂嫂说明，只是我那仁兄，一世聪明，怎能糊里糊涂作出此事。奸僧、江妈现在哪里?

　　郭凤云 六合县江家庄。

　　朱元璋 校尉!这是提牌一面，到六台县江家庄，速提江天成、江妈来见。

　　武 士 呵。 (下)

　　朱元璋 宫人，宣马皇后、郭贵妃上殿。

　　内 侍 马皇后、郭贵妃上殿。

　　[马淑贞、郭凤云上。

　　马淑贞

　　接旨。参见万岁。 (参拜)

　　郭凤云

　　朱元璋 少礼，田仁兄的夫人来了，上前拜过。

　　马淑贞

　　嫂嫂，请来见礼。 (拜)

　　郭凤云

　　郭凤云 还礼了。 (还礼)

　　郭凤云 怎么这样面善，原来像我!

　　马淑贞 嫂嫂进京，怎么不见仁兄?

　　朱元璋 说起话长，以后再叙。迭次派人去请，只是不来，待我修书。启开文房， (修书) 宫人唤宋濂进宫。 内 侍 宋濂进宫。

　　[宋濂上。

　　宋 濂 来了、来了!

　　(唱) 忽听新主唤宋濂，

　　忙整衣冠到殿前。

　　举步撩衣进宫院，

　　参见万岁问根源。 (参拜)

　　朱元璋 少礼坐了。

　　宋 濂 谢座。 (坐)

　　朱元璋 这是小书一封，前往六合县曲涧地方、请田兄长进京，务要请到。

　　宋 濂 遵令。

　　(唱) 一封丹书下九重，

　　去到江北搬田兴。 (下)

　　朱元璋 (唱) 命人几回将他请，

　　不见兄面实伤情。 (同下)

　　第十七回 打 虎

　　[孙傲霜抱花祎儿猛跑上。

　　孙傲霜 孙傲霜。那日在人家船中啼哭，贼将主仆推入江中，适逢水飘一大木板。奴家急缘木上，幸而天保佑忠良之后，漂来漂去，漂至江边，主仆忍饥受饿，前往江州。皇上驾已入都，因此复上金陵，行走中间，虎声大作，这该怎处了?

　　(唱) 孙傲霜闻虎啸心跳胆颤，

　　出龙潭入虎穴两次三番。

　　三只虎在后边把主仆赶，

　　女的女幼的幼怎生保全。(下，三虎上吼，追下)

　　[田兴提剑上。

　　田 兴 田兴。近日群虎为害，前日连除四虎，这时候虎又追人，不免赶上前去，刺杀孽畜，免伤行旅。(追下)

　　[三虎追孙傲霜上，欲吞，田兴上与虎斗，连杀三虎，孙傲霜花祎儿同倒地。

　　孙傲霜 (唱) 我一见恶虎魂飘荡，

　　田 兴 女娘儿醒得!

　　孙傲霜 (唱) 阴曹地府见阎王。

　　昏沉沉身倒森罗上，

　　耳内有人唤女娘。

　　田 兴 将眼睁开。

　　孙傲霜 (唱) 强打精神用目望，

　　呵呀我的少东人呀!

　　东人尚未被虎伤。

　　只见恶物地上躺，

　　血肉狼籍剑下亡。

　　不是英雄从天降，

　　主仆难免入虎肠。

　　再造之恩真无量，

　　无法答报这慈航。 (跪)

　　田 兴 (唱) 除却民患酬吾愿，

　　小惠何须挂齿间?

　　小娘子莫跪且立站，

　　你是谁家一蝉娟?

　　孙傲霜 (唱) 奴名傲霜出身贱，

　　卖与花云作丫环。

　　陈友谅暗把太平陷，

　　花爷不降乱箭穿。

　　夫人鱼池将命断，

　　丢下这个小婴男。

　　黑夜出府把贼见，

　　要与奴家结姻缘。

　　幸有大妇不情愿，

　　才得抱璞把节全。

　　东人舟中哭声喊，

　　忍心害理推下船。

　　天佑忠良延一线，

　　随木飘流到岸边。

　　保主欲见皇帝面，

　　莲籽充饥真可怜。

　　田 兴 (唱) 主忠仆义真堪敬， 设法送你入帝京。

　　[宋濂带校尉上。

　　宋 濂 (唱) 奉旨到了六合县。

　　只见田兴在目前。 (下马)

　　那边可是田仁兄?

　　田 兴 原是宋仁兄，到此有何公干？

　　宋 濂 奉旨迎迓兄台进京。这些孽畜莫非又是仁兄捕杀的?

　　田 兴 正是。

　　宋 濂 呵呀，当真可敬!这位女娘子他是何人?

　　田 兴 他是太平死节花云之婢，保送遗孤，要往京城，非弟到此，几被虎伤。仁兄既然前来，还请承携一二，进见当今。

　　宋 濂 那个自然。皇上有书，敦请仁兄过江。仁兄过目。

　　田 兴 如此你我坐在土台之上，待我一观了!

　　(念) 贤弟未免太多情，

　　三番五次把我徵。 (拆书念)

　　兄长足下：元璋见弃于兄长，不下二年，地角天涯，未知云游之处，何尝暂时忘也。近闻打虎留江北之喜不可胜。两次召请，而执意不肯顾我，如何开罪至此。兄长独无故之情，更不得以勉强相问。文臣将弄笔墨，所拟词意不能尽人心中所欲言。特此作书，略表一二，愿兄长听之。龙凤之谮，兄长助我为计，又复辛苦跋涉，参谋行军，一旦金陵下书，告迩春回，大业已定，天下有主。从此浪游四方，安享太平之福，不复再来多事矣。我故以为戏言，不意真绝迹也。皇天厌乱，使我灭南盗，驱北贼，无德无才，岂敢妄自尊大。天遽推戴。陈友谅有知，徒为所足耳。兄长移家南来，离京甚近，非但避我，且又拒我。昨由去使传言，闻之令人汗下。虽然人之相知，莫如兄弟；我二人者不同父母，甚于兄弟；惟是闭门逾垣，以为得计也。皇帝自是皇帝，元璋自是元璋。不过偶然作皇帝，并非一作皇帝，便视兄长如臣民也!愿念兄弟之情，莫问君臣之礼。至于明事业，兄长能助则助之，否则听其自便。只叙弟兄之情，断不谈图家之事。美不美江中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再不过江，定是绝情于弟。朱元璋再拜上言。呵呀!

　　(唱) 书中情由看一遍，

　　此事儿令人左右难。

　　还请仁兄回江南，

　　为弟仍要乐消闲。

　　宋 濂 主上想念仁兄，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仁兄何必这样的固执?

　　田 兴 非弟固执，仁兄你不看看， 自从元失其政，天下共逐，你争权我攘利，竭民生之脂膏，扩私人之利，美其名曰拯民水火，其实如水益深，如火益热。惟元璋一夫，不杀天下为仁。上有尧舜之圣，下必有嵇山颍水之高士；上有高主光武，下即有四皓子陵。想弟草茅下士，也想以身作则。小儿尚在家中，且到舍下，明日一同进京了!

　　(唱) 且到寒舍宿一晚，

　　明日起程过江南。

　　宋 濂 (唱) 仁兄与民除虎患，

　　这功德还须奏天颜。 (同下)

　　第十八回 团 聚

　　[朱元璋、马淑贞、郭凤云上。

　　朱元璋 (唱) 贫贱之交不可忘。

　　糟糠之妻不下堂。

　　马淑贞 (唱) 共同患难共安乐，

　　郭凤云 (唱) 权利义务两相当。 (坐)

　　[内侍上。

　　内 侍 (引) 高士到龙江，

　　报与万岁知。

　　禀万岁，田先生已到龙江。

　　朱元璋 这便好了，传令吴桢，摆开銮驾相迎。

　　内 侍 万岁有旨，命吴将军摆驾伺候。

　　[吴桢、宫娥、龙套上。

　　吴 桢 遵旨。

　　朱元璋 二爱姬，随朕出迎。 (牌子。下)

　　[朱元璋上迎，田兴、宋濂、孙傲霜抱花祎儿上。

　　朱元璋 那是仁兄，

　　田 兴 万岁!

　　朱元璋 兄长何以如此称呼?

　　田 兴 怎样称呼?

　　朱元璋 仍以兄弟相称。

　　田 兴 未免不恭!

　　朱元璋 兄长云游四方，弟刻刻在念，今日相聚，大慰平生，为弟我先拜过。

　　田 兴 (仍视郭凤云) 哎呀，不拜、不拜!琅琊鄙夫，向好冷静。你把这些满朝文武，八面威风……(摆手)

　　朱元璋 谢遵台命。宫人一个伺候，其余人等退下。

　　宋 濂

　　臣等告退。 (宫女、宋濂、吴桢下)

　　吴 桢

　　朱元璋 二位爱姬给兄长见个礼儿。 (拜)

　　马淑贞

　　兄长请来，妹妹有礼。

　　郭凤云

　　田 兴 朱元璋，无道义的昏君!

　　朱元璋 这是何故?

　　田 兴 你要在活人眼里撑棒儿。我且问你，(指郭凤云) 她是谁?

　　朱元璋 系弟妹郭凤云。

　　田 兴 对着哩，一点不错。我好气愤也!

　　田 子 (拉郭凤云) 母亲呀!

　　郭凤云 这才奇了，并未见过，拉我何事?

　　田 兴 (唱) 田兴听言心生气，

　　咬牙切齿恨老朱。 贼人做下无耻事，

　　丢人丧德辱门楣。

　　一封书信断关系，

　　怎好意思纳宫妃! (低头生气)

　　呵哩! (朱元璋、马淑贞、郭凤云相视笑)

　　朱元璋 (暗) 大概把人认错了。想他从前糊里糊涂把嫂嫂休出，他既将人认错，就给他说爱姬是嫂嫂，朕已封为东宫，叫他也恼恨、恼恨!权当为嫂嫂出气! (悄步近郭凤云身耳语笑)

　　郭凤云 田兴，你好有不是，奴本冰清玉洁，贞节端方，为你理家教子，是你有眼无珠，用下江妈那个淫妇，勾引奸僧，拿住脏证，便将奴家，赶在门外，刀割水洗，关系早绝。皇上将奴纳宫不纳宫，与你有何相干?

　　马淑贞 况且，兄长既连这位女娘续弦，人家都不敢再嫁吗?

　　田 兴 这才胡说起来了。他是已故花云的丫环，现有此子为证，怎能说是我的后续。江妈勾引奸僧，有何凭证?

　　朱元璋 将军尚有遗孤，可延香火，朕先谢天谢地。

　　马淑贞 僧鞋原是江妈暗藏。万岁已差校尉，前去捉拿。

　　田 兴 当真。

　　马淑贞 当真。

　　田 兴 怪道声不对。 (来看) 你是贤妻? (郭凤云不理) 你到底是哪个?

　　郭凤云 我即她，她同我同名、同姓、同模样。认清楚了没有?

　　田 兴 这样相似，真难分别。怎么你也叫郭凤云?

　　马淑贞 他哥哥就是郭英。

　　田 兴 为兄我先冒犯。

　　[校尉上。

　　校 尉 禀主公，将江天成和江妈带到。

　　朱元璋 绑来!

　　校 尉 呵。 (下，押慧明、江妈上)跪了!

　　田 兴 哎，我把你这杀刮贼!

　　(唱) 见二贼把人的心血气翻，

　　恨不得上前去掏贼心肝。

　　在床下暗藏鞋是谁主见，

　　因何故拆散我夫妻姻缘?

　　慧 明 那是江老婆子定下的计。

　　[郭凤云上。

　　郭凤云 好贼!

　　江 妈 奶奶饶命吧。

　　朱元璋 不必罗嗦，推出斩首。

　　校 尉 呵。 (推江妈、慧明下)

　　朱元璋 嫂嫂冤枉巳明，不必计较。兄长虽作了官，以后还望指导才是。

　　田 兴 天子无戏言。书中所约，岂忘之乎?

　　朱元璋 只要兄长常居京中，不务国事，也不要紧。花故将军之婢，忠义可敬，兄即从虎口中救下她的性命，无妨与你作一偏房，以便养育遗孤。嫂嫂贤德无比，当表赞成。

　　郭凤云 尽在万岁!

　　朱元璋 如此一拜成婚。侍臣排酒伺候!

　　(唱) 数年离别芳梦想，

　　今晚联床话衷肠。

　　人人都能讲礼让，

　　国家焉有不安康!

　　请。

　　众 请。 (同下)

　　剧 终

　　《陕西传统剧目汇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