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考场里交卷出来，我有一种刑满释放的感觉，再回首一睹上世纪50年代就修建的教学楼，似乎已经破败不堪了，我希望在我前脚刚迈出几秒过后，这栋饱经风雨的教学楼立刻轰然倒地，然后我就像劫后余生的英雄一样从尘土飞扬里缓缓走出，尽管里面一定还坐着我喜欢的姑娘。可是，在我走了很远以后，教学楼依然岿然不动，不过我也觉得不重要了，反正一个时代已经结束，无论接下来我将上入天堂或者下入地狱，我都将安然接受，正所谓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过程。

警戒线以外，是一群比我还交得早的人，对于考试很快就交卷的人，无非两种，特别会做的和特别不会做的。已经是最后一门了，所以他们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开始讨论。

A说：“我们考场的老师，太不识时务了，我说‘我爸是李刚’都不让我抄”。

B说：“我们还好，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C说：“怎能徇私舞弊呢？我们要考出自己的真实水平，所以一看题目全部都不能做我就交卷了，考不好事小，失节就大了，所以我坚决不做假，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D说；“365天过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我说：“何尚，你还要再来一年啊？”

D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年轻人，有的是青春”。

D就是何尚，多少年后，我一直记住这个傻逼的这句话，并且，在日渐单薄的青春里，挥霍自己仅有的一点点自以为是的骄傲和狂妄。想要赢的年轻人，首先要输得起，我觉得我们输得起。

2

小宇是在水池边上找到的，学校的水池在六月阳光的日日烘烤之下已经浅得只有很薄的一层，最深的地方尚且能够覆盖脚背，想来小宇也不是一心求死。我觉得不管我和何尚开场白是什么，小宇回应一定是“我想自己静一静”，这是电视和小说屡见不鲜的台词了。

高考，在我和何尚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场赌博，当碗被一只大手揭开，只能出现“大”和“小”两种结果，当然押中的人肯定会喜笑颜开，押不中的只有灰头土脸了。小宇一直是被看好的对象，在学校，我也很不满为什么要有一些人被老是被学校看好，一视同仁不是更好吗?我还讨厌那些自认为被看好从而一副牛逼得很的人，可是忽略这套关注的外衣，其实小宇也是一个不错的人，所以他是被看好而不被我讨厌的特例，我发誓我虽然会幸灾乐祸，但是也希望小宇不负众望考上清华北大浙大什么的，但是看眼前他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我想搞不好我还能超越他呢，心里又有一点完成恶作剧般的窃喜。

其实，在高考分数还没有公布之前，一切凭一己的评估觉得考好的和考不好的定论都为时过早，换个说法，我们每一个考生都是身怀六甲的孕妇，每一位将要做妈妈的考生都希望自己生个大胖儿子，然而我们只有一部分人可以如愿以偿，当然这是废话。觉得考不好的人，好似被医生告知自己怀的八成是赔钱货，所以一脸的沮丧，虽然是这样，可是有时候自己的感觉也并非都能应验，退一步想，哪怕产下的是赔钱货，也可以扔掉再怀孕一次的。何尚不是说了嘛，年轻人，我们有的是青春，所以小宇用不着一副绝地不能逢生的沮丧表情，一个春秋过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何尚冲着刚生完女儿一样虚脱的小宇说：“怎么，英雄气短了啊？”小宇不答。

我不好意思沉默，免得小宇看出我幸灾乐祸，我也上前轻拍了一下小宇然后深情款款地说：“你这样子不吃不喝是不行的，要振作起来。”说完我怎么觉得是在演戏呢，小宇也没有不吃不喝啊。

但是小宇无动于衷，我和何尚黔驴技穷，心想这么多多年来，打架伤人追姑娘次数不少，安慰人却没有做过，我们觉得，年轻人在哪里跌倒就应该从哪里爬起，是不用谁来安慰的，所以对于小宇的擎天悲伤我们也无计可施。

过了大约十秒钟，小宇终于站了起来，然后说：“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没想到高考的题目竟如此简单，完全没有难度，看来从此以后，你们真的得来北大清华找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小宇一副小人得志十分欠扁的表情。

我和何尚心里憋屈，都怪自己太过马虎，仅凭一个貌似悲伤的造型就断定小宇不得好死，结果被这小子摆了一道，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以为小宇疯了，其实小宇正常得很，他现在正春风得意。我和何尚都不太把高考当一回事，是两个十分坦然的孕妇，似乎生男生女都不重要，不要难产或着生个妖怪就行了，再次把高考当成赌局，我和何尚算得上很有风度的赌徒，至少我们有押定离手的干脆和胸襟。

因此，小宇被我们拖到后操场海扁一顿，累了，我们就休息，躺着的时候，小宇说：“我们结拜吧？”

何尚反应得快：“好想法，我也正有此意。”

我说：“要结拜的话我就要当带头大哥！”

于是，我们面对缓缓落下的夕阳，“扑通”一声一字排开跪下，庄重而严肃的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结拜。

小宇说：“我叫方佳宇”

我说：“我叫苏南。”

何尚说：“我叫何尚。”

然后我们一起说：“夕阳作证，荒草为凭，今天我们三个结为兄弟，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同生共死。”

说完过后，我们笑得一塌糊涂，觉得自己又向黑社会迈出了一步。这时候的太阳，温和了不少，云彩相互靠拢，天空开始酝酿晚霞，晚风徐来，天朗气清，心旷神怡，此情此景，待成追忆，夕阳无限好,黄昏又怎样，想当年刘关张结拜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3

高考之前，我们有一个计划，就是骑车去格凸河，带上各自的女朋友，车遥遥而轻扬，风飘飘而吹衣，但是眼下，我和何尚还没能拥有自己的坐骑，所以只好由小宇先回家取车，然后我们再挤在一辆车上到小宇的哥大宇家借两辆，因为大宇哥家可以租车，最后明天我们就可以浩浩荡荡的出发，这样，小宇就先回家了。

“三弟，天黑前赶来。”何尚记得刚刚结拜的规矩，不过小宇好像没有听见径直离开了。

我说：“大哥，我们也走吧？”。

我和何尚走到人来人往车停车开的一个熟悉的路口，举目看见“俊晖球厅”里的灯光已经亮了，突然开始怀念起来，已经记不清楚多少个日夜我们是在这里度过的。像是嫖客遇见妓女不能不上，我和何尚不约而同的迈步上楼，心灵的契合已经登峰造极。

我高一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台球是拜何尚所赐，那时候他刚会不久，需要一个人来练球，而我又偏偏对台球一见钟情，当何尚已经不屑于和我这种类角色单挑的时候，我只得依照何尚的做法把小宇叫来陪我，没想到小宇也对台球爱不释手，当然在陪我练球的时候，他自己也提高不少。在后来的日子里，准确点说是在被何尚摧残后，我只得又拿小宇来摧残，很多时候都是我们三个一起打，记得最辉煌的一次是我们横扫整个球厅，最后球厅老板实在忍不了，亲自出手，当然高手都喜欢最后出手，结果我们被球厅老板废掉。老板说，没有一点本事还开什么球厅，所以从那个时候，我们一直怀恨在心，心想此仇不报枉为人。所以今天，我和何尚除了缅怀一下我们的峥嵘岁月而外，还要雪耻当年的一箭之仇，不过说实话，我们希望老板已经金盆洗手，或者球技大不如前，因为高三以来，我们很少打球了，没有多大胜算，其实很多扬言要报仇的往往都底气不足。

一开始，我和何尚来几局热身，无奈都没有把对方当成死敌来打，结果很没有激情和斗志，发挥不佳，心想连身都不热了，干脆直接把球厅老板叫出来，速战速决，正要叫老板的时候，突然一个一直在看我和何尚打球的一个貌似小学生的娃儿估计忍不住了，说：“这球打得没水平。”什么这个球该怎么打那个球该怎么击的奶声奶气说了一堆。

何尚说：“孩子，回家做作业去。”

小孩说：“我们过两招。”

何尚说：“我最不喜欢以大欺小，不要逼我。”

小孩说：“我叫金俊晖，不是浪得虚名。姓丁的都不放在眼里。”

何尚说：“小子，过来，我今天就把你给废了。”

我想子小子真像极了我们，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狂妄自大对其成长是弊大于利的，我觉得我们有义务来杀杀他的锐气，让他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像当年球厅老板在我们最会辉煌的时候把我们废掉一样，任务交给何尚，他懂得怎样给人尊严，诸如此类的孩子，应该重在引导而不是打击。

丢脸，太丢脸了！何尚居然输了，看来何尚不行了，我一定得帮何尚讨回这个面子，输球是小，失节是大，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的确厉害，论实力，即使是何尚的状态不佳，我也很少赢，况且刚才何尚发挥还算可以，这小子的实力绝对在我之上，可是我也决定不以成败论英雄，虽然不一定赢，但是何尚能输，我也能，我决心背水一战，不战的话绝无扳本的机会，这个简单的道理我懂。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俊晖，不要再玩了，快回来做作业”。

孩子置若罔闻，我想他的心里一定在想要在他爸爸拿着鸡毛杆杀出来之前把我废掉，我想到这里越觉得气，屏气凝神着准备开局，球已经摆好了，局不能不开。

男人却走出来了，果然，这人的确是我们的仇人，许久未见，已经有一点发福了，不过精神面貌还不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忘记刚才的战斗，我们依然坚信能够报仇。

我说：“老板，好久不见，今夜领教两局。”

男人说：“领教不敢当，主要是我已经不打了，连我儿子我都很少让打，年轻人，不能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然后盯了孩子一眼，孩子会意，乖乖走了回去。

何尚望着进屋的孩子对男人说：“老板，那是你的孩子吗？”

男人说：“嗯，他台球打得不好，但是很喜欢赢。”

孩子向我们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进屋，那种意思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已经滚到沙滩上了。

何尚说：“二弟，我们走”。

4

小宇在听完我们的遭遇后，就一直笑个不停，等到停了又说这个玩笑不好笑，我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第二个丁俊晖已经出现，我们的仇报不了了。

何尚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说能有什么想法，后生可畏，我们已经不再辉煌了，以前我们都以为天下无敌，其实没有谁能天下无敌，天外有天，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们也不要指望有朝一日能够重出江湖，没有这个实力，在被打趴后，就不要勉强自己起来。不管是打球还是诸如高考等，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我们开始不再年轻了。

何尚说：“二弟所言极是”。

我说：“还是叫我苏南吧，听着‘二弟’觉得恶心。”

小宇说：“大哥二哥，我们到了。”

小宇的哥哥大宇是一家租车场的老板之一，来这里要车自然天经地义，小宇说了，大宇不肯的话，我们可以软硬兼施，大宇很好说话的。大宇的家一看就是长期没有女人来过的样子，因为实在是乱得无法无天，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来过很多女人才乱的，床上桌上怎样乱也都与我们无关，只要答应给车就行了。

我和何尚简单地说了我们都是小宇的兄弟，长久以来彼此都无限关怀这类的话。大宇哥说：“你们是小宇的兄弟，小宇是我的兄弟，所以你们也是我的兄弟”。这让我想起了初中的时候数学老师这样给我们讲两条直线平行的证明：已知A和B平行，又B平行于C，所以，A和C互相平行。这时我想，你把车给我们，我们就是兄弟，或者我们不是兄弟，但是你一定要把车给我们。

随便招呼一下，大宇哥就出去了，我和何尚有一句没一句的问小宇一些关于大宇哥的事情，然后就等待大宇哥回来我们借车走人。大宇哥在我们望眼欲穿的等待中终于回来，他买了两箱啤酒、一些炒货、一些包装的诸如鸡翅的食品，又用了将近半个小时做了一锅菜。

说实话，虽然是年轻人，可是我们长途奔袭，早已饥肠辘辘，顾不得礼让客气，抓起碗小宇就像来自己家一样要去添饭，无奈，电饭煲里空无一物，而且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用过的样子。

失态，太失态了，我觉得。

大宇哥心里惭愧，说：“年轻人，我以为你们都只喝酒不吃饭，所以就没有做饭。”

我说：“大宇哥，我们不饿，真的不饿。”我发誓这是我说过最痛心的谎言。

何尚已经开了啤酒，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斟满，然后我们先敬大宇哥一杯，大宇哥昂首一饮而尽，我们也不敢怠慢，喝完第一杯，我们就开始疯狂的吃菜。

大宇哥问：“都考的怎么样？”这是预料到的问题。

小宇说：“还行吧，都是见过的题型，难度不大。”我和何尚赶紧点头，纷纷表示认同。

然后又向大宇哥举杯，刚开始是三个敬一个，接着是我们每个人都敬大宇哥一次，大宇大宇哥果然老谋深算，知道我们人多欺负人少，于是说：“你们挑一个酒量最不行的给我，我们二对二。”

几乎同时我们把小宇推过去，大宇和小宇，多配啊。

大宇哥仗着自己见多识广，很不把我们当回事，以为我们都诚恳的一杯接一杯，所以自己必须更诚恳，就一杯接一杯做好表率。我和何尚先是喝一杯倒一杯，接着是喝三杯倒一杯，再是喝五杯倒一杯，最后干脆直接倒掉，一杯接一杯的倒掉，大宇哥的厨房已经酒漫为患，可是七分醉意的他已经管不了为什么脚下是一片泥淖。

还剩下两瓶啤酒的时候，小宇终于发话：“大宇哥，我们此行的目，是借车。”

大宇哥一听“劫”车，顿时清醒不少，说：“劫车？都劫到你哥身上来了啊？”

我说：“大宇哥，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你要见谅。”

何尚说：“交出钥匙，用完还你。”

我们猜大宇哥是一条汉子，软硬不吃，如果真的这样，就只有劫车真的了，令我们完全崩溃的是，大宇哥竟然屈服了，说：“每次小宇过来，除了借车之外没有其它目的的，不过你们多少还是喝了一点酒，开慢点。”

我们完全被大宇哥的深明大义所感动，这么善解人意乐善好施的大宇哥，我们犯不着绕着弯子来搞定，我们深为自己的小人行径羞愧不已，幸亏大宇哥心胸宽广。作为感谢，我们愿意为大宇哥打扫狼藉一片的房间，而且把地拖得十分干净，大宇哥说啤酒都是粮食造的，倒掉多可惜，交代完之后就准备骑车走人，最后说，年底可能要结婚，如果有时间，要我们都去，说完就绝尘而去。

我问：“大宇哥，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大宇哥没有听见，小宇说年底要结婚当然得努力了，大宇哥是个夜不归宿的男人。

何尚望着消失在黑夜里的影子，说：“大宇哥走好。”

小宇回过神来对着夜色喊道：“钥匙呢？”

接着，就跨上自己骑来的那辆追了上去，大约十分钟后返回，带着三把钥匙，一把车库的，两把车子的，拿捏着钥匙，我们感觉仿佛已经拥有这个世界，心里十分满足，果然不虚此行。

5

骑上车子，我们都兴奋不已，对于要不要返回紫云重新找老板报仇还没有达成统一意见，何尚就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把车子打叫了，油门一轰，车子原地不动。

小宇说：“空档呢，你都能走？”

何尚换了三档，还是原地不动。

我说：“你紧握住离合器不放干嘛呢？”

何尚茅塞顿开，立刻松手，抵死油门，却差点因为惯性现场直播人仰马翻的悲剧。

我和小宇只好跟上去，在夜风徐徐中，在街道两边橘黄色路灯的照耀下，我们感到了一点点醉意和冷不防的一点点冰凉，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选择上路，既然前面是直路，就只顾打开车灯，加大油门，韩寒说：

年轻人

谁都希望有速度

在街上

速度是车决定的而不是人决定的

所以在没能拥有速度的时候

先给我感觉

给我排气管的声音

让我在半夜

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传说

虽然现在还不是半夜，甚至凌晨未到，但是街上已经十分清冷了，我们可以清晰的听见排气管的声音，清晰的感受车轮碾过减速带的颤抖，就算有点冷，我们也还可以加大油门让排气管和发动机温暖起来，也许前面是深渊是峭壁，也许下一秒我们将身首异处万劫不复，但，在我们有限的视野范围里，只要还有直线，我们就要飞驰而过，不求成为传说，只求一时的痛快。

本来三兄弟是一字排开齐头并进，我觉得这样的架势多好多和谐，何尚这厮求胜心却，轰了一把朝前不少，对我和小宇说：“来追我呀！”

小宇忍不住，轰了一把一追了上去，我自然不甘心落后，也拼命的往前追，路灯开始连成两条直线不断飞快的向后延伸，无奈，真如韩寒所说，速度是车决定的而不是人决定的，我总是差他们一点，我怀疑我下车来自己跑上去是不是都要快一点。

在路灯的尽头，我看见一束车灯横扫在路边，很快传来车子和大地摩擦的声音，在我还没能判断是何尚还是小宇挂彩的时候，又是一束灯光扫地，又是车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我想时间是不倒退了几秒，不然，何来如此相像的场景，想通了不是时光倒流的同时我也终于免去了判断是谁挂彩的痛苦，我想他们都挂了，总留下一个人来收尸的，所以短暂的思考后我下意识的回油门紧握离合器踩刹车，然而，一切挽救都还是太晚了。

太晚了，毕竟从刹车到停车需要一个过程，车子根本就没有刹车。

我只记得我们结拜的时候说：“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同生共死。”现在，如愿了，可是天知道那时候只是说说而已没有太当回事。

想起第一次遇见何尚的时候，他一副那么欠扁的表情，想起第一次抄小宇的卷子，居然进年级前20，还有那个球厅，球厅的老板，球厅老板的儿子金俊晖，想起大宇哥那句骑慢点的提醒。

6

后来，我们都没有死成，彼此掉了一点皮，但是各自留下五花八门的疤，很久以后，每次当我仔细端详这些疤痕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小宇和何尚，不知道他们的疤，还在没有，我的还在，而且如此清晰可见。


文章出自：湘滨文学网 www.4808.com
原文地址：http://www.4808.com/Go.asp?id=86093

MSN空间完美搬家到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