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 > 服装鞋帽 > 男装 > 温布尔顿的天空,是那道绚丽的弧线在飞扬

温布尔顿的天空,是那道绚丽的弧线在飞扬

luyued 发布于 2011-06-03 07:47   浏览 N 次  
众多敏感晶莹的文字,早已为贝克汉姆织就了一袭华美的衣袍,本没有我再加一针一线的余地。但当《贝影》里,他当年青涩的笑脸在眼前不断闪过,我依然忍不住拨开繁冗的现实,在模糊的往事里缓缓信步穿行。

流淌的命运总在各种分叉间悄悄地转弯,如天鹅盘旋于博登湖面时脚掌的轻触那般,悄然得了无痕迹。很多现时的理所当然,都因很多年前的些微小事而起。夜寂灯昧时翻开回忆,摩挲着一幕幕过往,轻叹着生命变幻的痕迹,如同艾斯美拉达轻舞的红裙,于静谧中改变着巴黎广场上每个人的命运。

我对英超的关注,是从一个女孩开始的。有时候我在想,若没有她当年的指引,我会如此关注英超吗?或许,至今依然对这个古老的联赛不甚了了。而贝克汉姆这个名字,也是从她嘴里首次听到。当时,她正专心地在画布上涂抹着蓝色。

“画什么呢?”我向后仰躺在床上,中学暑假的下午总是如此百无聊赖。

“温布尔顿球场,题目是‘贝克汉姆的弧线’”她细心地勾勒着最后几笔细描,纤细的手指间漫溢着小心翼翼,轻柔的律动划过空气,仿佛埃拉托拨弄着摇曳的琴弦。

“谁?”

“一个球员,曼联的,很帅的哦” 她搁下画笔,用力地甩甩右手,满意地审视着那一片色彩。然后突然回过头,轻咬下唇,坏坏地笑着,“至少比你帅多了,呼呼”

“那弧线是什么意思?是指任意球还是他的脸”我看着头顶缓缓转动的吊扇,不以为然。

“哎呀,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的啦,平时踢什么球啊”她忽然跳过来,坐到我身边,一拳打在我身上,“这个帅哥在温布尔顿进了个60米的远射,夸张伐”

“真的啊?”被那拳打痛的我惊讶地起身,移到她够不着的地方坐下,认真地欣赏她的新作。轻薄的画布上,蔚蓝的天空占据了画面的绝大部分。小小的体育场伫立在画布底端,隐没于一片孤独中。隐约的芒草依稀点缀在场边,几不可辨。

正如她其他的作品一样,淡净而又寥落的云天,永远是画面的主角。在那些画作中,无论底端是面目无法分辨的人物,还是枯黄苍老的树木,都在一片无边无际蔓延的空旷和寂然中,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她总说这是尤尔·布丁的画风,并用诸如现实主义的自然感观或巴尔洛德·容金德的光线技巧之类的理论,轻易地将我这个外行的质疑一一化解。但我至今仍觉得她只是偷懒而已;毕竟将大面积的色块爽利地抹在画布上,要比一笔一线地细细勾画轻松许多。

“只有个球场嘛。哪有弧线?更没有贝克汉姆啊?”我看着小小而又模糊的球场,努力辨别着可能被我忽略的线条。

“意境,要的是意境”她努着嘴,两只手拍着床沿,小小的鼻尖轻轻地皱着,对我的评点表示抗议。

“可至少把球员画上去吧,不然别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用不着,他现在很有名的,你这个外行”她凑过来,不屑地拍拍我的肩膀,嘲笑着我的孤陋寡闻,“而且以后他会更有名的,全世界都会知道他的样子。举世闻名,就像我一样”

“他会不会出名我不知道,不过你肯定会举世闻名的”我郑重地点着头

“你也这么想哦?我也觉得的。美女画家,听起来就很有噱头的哦”她笑着躺下,伸起胳臂,白皙的小手仰天摊开,仿佛梦想正在吊扇上旋转着,触手可及。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弱智成你这种样子,想要不出名倒还是蛮难的”

啪,刚才还在轻抚梦想的细小手掌,重重击在我的肩上,迅猛有力。薄薄的T恤根本无法抵挡她的怒火,随着那声脆响,肩头立刻一阵火辣辣的生疼。而她撇着嘴,一边挥着打痛的左手,一边盯着我恨恨不已。

那个夏季,是1996年。我和敏已相识两年。

孩子间的相识向来很单纯,我和敏之间也不例外。初二拆班,我被分到了她的班级,坐在她的前排。当某天我俩发现彼此居然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时,自然就开始熟络了起来。一起放学,互抄作业,放假时到对方家里闲聊,被同学起哄时面红耳赤地否认辩白,一切都似夏荷冬雪般,平淡而又自然。

反倒是考进了同一所高中后,她慢慢收起了刁钻蛮横的真面目,留起了杨柳风轻般的直发,用摇曳的长裙、轻柔的浅笑、以及双手间常常环抱着的白色画板,编织出一派维多利亚时期的宫廷淑女风范,并以一个温柔娴静的女生该表现出的守礼和矜持,在众人面前与我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而这个虚妄的幻象,居然还真的蒙蔽了不少天真无知的少年,在放学后,用堆砌着稚拙情话的信函和画着粉红色爱心的明信片,托人送至这个少女的手边,以表达自己幽然的思念。只有我知道,在那一抹温婉娇俏的微笑下,掩藏着的是怎样的一个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的疯丫头;以及那一记砸向肩头的迅疾直拳。

我曾经问她为什么总是打我的肩膀而不是别的地方,她皱起细细的双眉,认真地看着我说“傻瓜,你已经这么笨了,如果再打你的头,把你打成真的弱智怎么办,你父母不要找我拼命啊”然后又是一记迅猛有力、神鬼莫测的直拳,让人根本无从闪避。

敏对足球尤其是英超如此熟悉的缘由,至今对我而言依然是一个谜团。美术的沉静和足球的奔放,在这丫头身上居然找到了融合的切点,实在莫名其妙。在那个年代,网络还是遥远的神话,新兴起的《足球》和《体坛》对女孩又向来没什么吸引力,而她仅凭着周六的赛事直播和周五ESPN的赛事集锦,对世界足坛了若指掌。而每个周末都到她家抄作业——每次她母亲微笑着说“又来帮敏敏复习功课了啊,辛苦你了”的时候,我都暗自惭愧不已——和品评她的画作的我,自然是毫无悬念地被拖下了水。

不过在她面前,那时连欧洲杯几年一届都不知道的我,实在是很业余。

96年春季时,她就一直在我面前念叨克罗地亚的华美打法,所以当半年后苏克他们在英伦半岛上声名鹊起时,当初还在嘲笑她专拣爪洼小国喜欢的我,立马对她佩服得不得了。

不过相对班上其他男生而言,我的足球知识还不是最糟糕的。一次正当她柔声地、微笑着表达自己对曼联“不经意的”好感时,有个男生猛地打断了她“难道曼联比伦敦队还强?”

一怔之下,她摇摇头,笑着轻轻说“什么伦敦队呀,我不晓得的啦”

然后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傲然地摆摆手,不屑地回身便走,还不忘跟一句“跟你说你也不懂的,你们小姑娘又不看球”

那时,敏依然温柔礼貌的微笑下,我分明看到了她紧咬的银牙和渐渐握紧的右拳。

在她长长的喜爱球队列表中,以青训球员为班底而崛起的球队——譬如曼联——是她的最爱;当然,年轻气盛、跳脱飞扬的气质,向来对年轻女孩子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倒也不仅限于足球。由此,当我在数年后开始对亚特兰大和西汉姆心存好感时,总不免疑心是否当年中她的余毒未消。而这些球队中,曼联由于贝克汉姆的存在,在她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及。我曾质疑过她对英超的热衷不过是追逐帅哥的掩饰而已,对此她毫不避讳,反而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教训我“如果几个帅哥都离开了,我当然对曼联就没感觉了。我喜欢的是踢球的人,又不是那个俱乐部会徽,你当我恋物癖啊;就算要恋物也不会恋那么难看的设计”

很多年后,在一个个记忆的片断中,我曾努力回想着当初的某些情感,希冀在那一片纷乱的心绪里,能够找到一点爱情的蛛丝马迹,给最后的分别抹上一些忧愁和伤感。但翻遍了所有的回忆,能找到的都是些最平常的打打闹闹、无意义的对话碎片、互相抄袭的作业、学校门口的小摊之类琐碎无趣的场景,简直跟小学生的同桌情谊没什么两样。即便心头偶尔泛过一两句值得怀疑一番的对白,当初与之相连的种种喧闹也会纷纷一拥而上,在我还没体味出其中暧昧的存在与否,便将那一缕冬树般稀薄的凄迷重重掩过,深埋地下,让我再也找寻不着。

敏的心里对我应该是没有爱情的。而我对她究竟是否有一些情窦初开的思恋呢?我自己也没多大把握;至少去年我和女友分手时的心痛,在当年和敏分别并没有体会到一丝一毫。相反,她上飞机的那天,我还因为睡懒觉而没有去送行。

去北京的事,敏其实早就定了。凭着自幼锤炼的绘画技巧和她父亲的个人关系——以我对她作品的多年赏析而论,恐怕还是后者的作用更大一些——她在临毕业半年前就被北京的一所美术学院录取,从而侥幸躲过高考,并得以在我这个应届考生面前不断炫耀自己前途的光明灿烂。而如果我反驳或对其前景表现出丝毫的——哪怕是极其客观的——怀疑,照例的直拳会毫不留情地飞过来,甚至有几次她将“会把我变成弱智”的担忧抛诸脑后,而用细细的手指敲打我的额头,一点也没有“我的父母会找她拼命”的顾虑。

于是轻松的她和懒散的我,在黑色的高三生涯中依然如故。她还是用偷懒的笔法画着各种巴别松画派的作品,拖我逛CD店并和那个帅气的营业员胡搅蛮缠。周末时,边放着ESPN的赛事集锦,边和我一起翻看她笔友的来信和依然偶尔收到的情书;再顺便评点一番我暗恋的女孩,然后对我的品位不以为然。一直到她上飞机的那天,我们都没有对她的离别有过太多的讨论,似乎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她在五月份离开了上海,而我也开始进入了备考的生死阶段。书本、汗水、试卷、熬夜、高考、放纵、录取、狂欢,然后就是新的大学生涯、新的伙伴、新的生活。当很久后,我在电话簿里翻出敏在北京的电话号码时,才发现中断了一年的联络,已让我突然觉得无话可说。那天是5月27日凌晨,曼联最后一刻的绝地反击让我兴奋难抑,当即翻出电话簿想要跟敏分享喜悦,但终究还是踌躇着放下了话筒。她现在在何处呢?是否依然喜爱着足球、喜爱着曼联呢?如果她早已放下了这些,而正沉静在百合花香的梦境中,那这个凌晨的电话就未免过于唐突了。而我心里更恐慌的是,听到的会是她礼貌的问候和无话可说的局促,没话找话和数次沉默后,两个人在尴尬中互道珍重,然后挂了电话后顿感轻松。我很怕这个场景会上演,而且总觉得只要一拨通电话,这一幕就会如期而至。

而她,也始终没有联络过我。没有电话,也没有信函。

于是分别,就是这样了无痕迹,我们甚至连一声正式的“再见”也没有来得及说,就已擦肩而过,就此永远别过。

我和敏曾在1997年一起回初中看望过老师。那天下午,我俩逃了一节体育课,回到初中与班主任寒暄了几句,又跟正监考的英语老师站在教室门口聊天。出了教学楼,我俩走过寂静的食堂,停满自行车的跑道,以及因考试而空无一人的操场,在沉默中找寻过往的痕迹。突然敏拉过我的手,跑入了学校进门处的小花园。

“什么都没变呢”她看着那个小小的池塘轻轻呢喃着。

“嗯”

断梗的紫丁香在池塘上漂浮着,顺着水流缓缓地打着转。我俩坐在以前常坐的低矮的假山上,手牵着手,轻轻地,但彼此都没有放开。阳光从树间泄下,被厚重的木叶打碎,跌落于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洒下了许多破碎的阴影。萱草在微风下轻柔地摆动,一阵一阵,仿佛是海潮抚过沙滩,让人安心得那样理所当然。

蝉鸣也渐渐淡了,四周一片温柔的寂静,只有沙沙的微风声,带着我们的思绪,在每一个角落里盘亘,很久,很久。

人们把每一件往事都定格为一个画面,在心里分门别类地编号,然后小心地藏在回忆里。所以至今,无论是当年贝克汉姆那脚只持续数秒的射门,还是敏画了整整一个下午的作品,在我的脑海里,都只是某个片断而已,无所谓长短。细节都已经在时间里悄悄地流走,纵然翻遍所有的记忆,也已无法找寻完整。唯有那一刹那的定格,刻在心里,永远也无法磨灭。譬如当年飞过温布尔顿上空的那道弧线,譬如画架上向来风格雷同的画作,譬如敏手持画笔时坏坏的微笑、譬如那一记迅疾无比的直拳,譬如某个下午她在家门口的哭泣,譬如书架上至今还未还给她的CD……

譬如,那两个曾经轻轻握住的手掌,以及那一刻的怦然心动。

广告赞助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