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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爱人叫老K (二)

luyued 发布于 2011-05-31 06:46   浏览 N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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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十年前就喜欢老K的,那时侯我才18岁,还不会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谁。所以,老K结婚了,我并不懂得难过,我只是在清点那个红包里的钱时,闻到了一股老K身上清清爽爽的气味,好象是陈海绵用老K的钱买走了老K。

我喜欢老K,其实和老K没有多大关系,虽然那时侯他挺帅,还有其他我领悟不了的魅力。有关系的是,我周围的人也都是茶馆服务员。和自己一样的人总是无趣的,所以我才喜欢老板老K。
但喜欢归喜欢,老K已经是陈海绵的人了。陈海绵开始在茶馆坐班,每天举着镜子在收银台整理她娇嫩的脸,不和其他人多说话。老K不知道去了哪儿,每隔很多天才会来一趟,来一趟只是挨个和大家打招呼,拍拍胖厨师的肚子,对女服务员点头。我低着头躲他,他仍然会奔过来逮住我问:“哎,最近还好吧?”“挺好。”我继续低着头说。
老K点点头,走开了。那阵子,我几乎忘了老K的长相,夜晚,躺床上我总想:“老K的眼睛是大的吧,老K脸上究竟有没有长黑痣,老K说话的口音是辽宁的还是四川的。。。”
我忘记了老K这个人是个什么人,可即便如此,这个什么人却一直装在我心里的最深处。

后来,陈海绵开始在柜台后面发呆,一度也难得照镜子。发呆完毕,她会对我们发脾气,把茶水单扔到我们怀里,说:“不想干,都走人!”
大家都开始在背后咒骂陈海绵,顺便还怪罪说老K瞎眼了。
“瞎眼”的老K仍然没有出现,茶馆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我们都常常无事可做,就站在原地盯着陈海绵,陈海绵在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那时的老K茶馆,象是凝固了的蜡像馆,服务员仍然穿着民国时代的衣裤,鬼气森森,生客都不敢冒然进门。
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我觉得我自己似乎也快跟着老K茶馆完蛋了。我总是在门口掂者脚张望,想看到老K能“搜”一下的从街角转出来。老K走路都是用跑的,风风火火,直到他已经快秃顶的今天,也仍然如此。

直到陈海绵和老K离婚前,我都一直在老K茶馆呆着,每天想老K,却想不起来具体的老K;经常在门口张望老K,却往往错过他的偶尔出现。
而陈海绵和老K离婚的同时,老K餐馆也变成了海绵餐厅,我对陈海绵说:“我也要走。”陈海绵抬眼看我,用鼻子哼道:“小三儿你还挺忠心呢!”
当晚,我收拾自己的行李,收拾出来一个红包,原封未动,上面仍然有老K的气味,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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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上海的起初三年,只是来回从宿舍走到茶馆,中间经过一条叫做凤鸳里的老弄堂。弄堂里没有树木,各种晾晒衣服的竹竿横亘于半空,和电线交织,给弄堂造出一个密封的铁笼子,炊烟缭绕,飞鸟罕至。弄堂口总是坐着一个老妇人,终年都在折纸元宝,那应该是给她故去老伴准备的礼物.她眯眼仔细摩挲着那银色纸张,便如摩挲着老伴的银发吧。时间在“沙沙”的摩挲中流淌,趟过凤鸳里,我和老K也在其中“沙沙”前行。

这一年,我21岁。没有了老K茶馆,又突然一无所有。陈海绵并没有给我结算工资,她夸奖我忠心之后,就要求我继续忠心的搬出宿舍。我扛着我的行李,一个白色的编织袋,袋子上印着一个硕大的叉叉,我便像个准备引爆炸弹的恐怖分子。所以我经过凤鸳里的时候,老妇人竟然抬头看我,眼眸上罩着一层银白的霜雾,我又听见“沙沙”的声音从她眼睛里淌起来。

我又回到了三年前的状态,人还像是三年前的人,只是胳肢窝底下少了一根凉席。走出凤鸳里,我就像跳进了大海,哪儿都可以去,或者哪儿都不应该去。街上的行人,和街上的树木、垃圾桶、广告牌,都同样和我不熟,全然不是生活了三年的城市。

后来,我在火车站广场铺下几张报纸,把编织袋横在面前,给自己圈了一块地盘。我隔壁“住”着一个男人,身上有股"康师傅"红绕牛肉面味儿,他不断斜眼睛看我,过一会儿就用手在自己裤裆那里抓两下,好像那里面藏着一只不安生的老鼠。我想,到了晚上隔壁邻居的“老鼠”可能就要出洞;我想,到晚上前,我就要扛起我的编织袋,买上火车票回家,而但愿它还在原处。

在之前,我盘腿坐在我的报纸上,看来往经过的脚,确切地说是鞋。我心里一直惴惴的、痛痛的,想豁出去大哭一场,直到老K的鞋“嗖”得停在我眼皮底下。
我头顶飘下来老K的声音:“哎,起来,跟我回家!”。如果在古代,老K准是个神仙。
世界很闹,可顿时又只有了我和老K。

老K把我带回了家,还是像个人贩子。
他的家里不再有陈海绵,什么女人也没有。房子是租的,墙角扔着脏袜子和旧报纸,床单上有个皱褶的人印子,是老K个人身体的形状。我高兴坏了,手舞足蹈得给他收拾房间,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笑出声来。老K说:“傻不傻你。”

我回头看老K,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样子,而是被陈海绵经手了的样子:眼睛下面有了肿泡,鼻翼旁有了一道深纹,肚子虽没有鼓起来,可摁过去一定软软的了。
“陈海绵是吃人的,或者婚姻是吃人的”。我想。

老K是个老实男人,正面的形容是善良;反面的形容是软弱。关于陈海绵和他的问题,至今我们都没有提及过。那是一段女人背叛男人、又占有了男人财产的故事,很多小说里都有类似的情节,此处不再重复。
可对我来说,人生发展得很好。世界清静下来,老K成了一个穷光蛋,肚子不像是31岁男人的肚子,可无所谓,世界似乎暂时清静了下来,只剩我和老K。但愿真是这样.
6

我和老K还没来及好,老K却得了一场病。那是1999年冬天,他的膝盖和脚踝突然开始疼,随即肿起来,不能落地。医生说是痛风。我开始尽心伺候老K,敷药、按摩、端茶送水。晚上,从他的房间拉出来一条绳子,拴上铃铛,他一拉,我就睡眼朦胧中端着一个搪瓷盆儿进去,递给他,然后靠在墙上打盹,只听见哗啦啦的珠落玉盘的声音,安静下来,我接过盆儿,拿到厕所倒掉。
在行动中,我经常会闭着眼睛撞到墙或者门框,“砰”的一声,老K慌忙问:“疼不疼?”“疼个啥”。多年前,我们也爱这么对话。

如果老K的病慢些康复,我和他也能来及好起来。
他躺在床上一定很无聊,于是他会示意我脱衣服,我脱光了趴到他身上,亲他,避开他疼痛的膝盖,让他使用另外的地方对待我。
可老K还没有示意,他就已经跑出了家门。我常常听着他“咚咚”的下楼声,再奔到阳台去望他时,他和他的破电瓶车已经到了街角。从后上方看老K,是个穿着黑褂子的中年男人,缩着脖子,肩膀夹着个硕大的脑袋,头发在寒风里竖起来。我在阳台上会莫名的哭,如果我那时候知道什么是爱,就知道什么是为爱而哭了。

老K,成了一家快递公司的快递员,每天骑着电瓶车走街串巷,脸颊被风吹得皴红,手背裂出口子,随时可能会痛风复发。老K不应该貌似这么惨,所以他说其实自己在卧底。“卧底”这样的词,在1999年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流行,只有王二和老K了解它的含义。
我和老K同住的时候,这个快递员把我送到夜大函授班去学办公自动化,每晚我回到家,老K都是半靠在沙发上睡着的,手里拿着一张上海地图,地图上面满是钢笔划得记号。上海大而空旷,可有一间房子属于快递员老K和丫头小三儿,上海就充实下来。

老K在那时候要求我叫他哥,我却不答应,我瞪着眼睛嚷:“我有哥,我不缺哥!”
当时,我脸上长着痘痘,眉毛还没修过,像两条扫把,瘦得仍然像个竹棍儿,说话带种西北口音。因此,老K觉得当我哥哥很合理。

谁都不介意自己有个丑妹妹,可却介意自己有个丑情人。那么半年后,老K就有了自己的漂亮情人。
此时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卧底任务,而是开了一家快递公司,重新做起了老板,这也是他又有了漂亮女人的原因。

捷运快递的接线员兼行政小三儿,已经克服了她的西北口音,客户总会对那些快递员说:“接电话的女孩声音真好听呀”,快递员们就会抿着嘴坏笑,然后神秘的摇几下头。快递员们还总会当我面夸白美丽,说:“人家长的,那才叫一个漂亮。” 然后撇着眼看我,我扯着漂亮嗓子嚷:“喂,出去送货,真烦人。”
白美丽,很白。她有一个拗口的名字,不容易发音,所以我只好叫她白美丽。

白美丽的白,可能是捂出来的。因为夏天她出门前,要抹很多防晒霜,要戴上太阳镜,要撑上遮阳伞,看上去像电影明星或者女特务。她还每周都去美容院做面膜和洗牛奶澡,曾经她带我去过一次,她在自己脸上盖了一层“石膏”壳,而有个小女孩用长针给我挑痘痘,我疼得不断哀号。后来,老K看到我脸上布满红血点儿,就勒令我以后不能跟白美丽乱跑,可我觉得白美丽的“石膏”壳未必好到哪儿去。
白美丽对我挺好,因为她以为我是老K的表妹。她总说:“你跟你表哥可一点儿不像。”
我表哥老K那时候未必真有多帅,可因为他已经成了捷运快递的老板,不久就开了几家分部,有了自己的车,脸早不皴红了,手背的裂口也已愈合,所以人们都开始觉得老板老K非常有魅力了。

事实就是这样,老K一幸福,我就会不幸!

《这个爱人叫老K(一)》http://www.blog.sina.com.cn/u/484d3b8f010006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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