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黑白纪事

文：Tea/图：Modi

淮海中路 老国泰影院

城市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时间以及时间长河上漂流的记忆碎片。

充满声色犬马，光影陆离的城市生活中，即便是语言，都稍嫌苍白。各路明星登台亮相，大报小刊上无一例外地，用“谋杀了不少菲林”来形容场面之热闹壮观。“谋杀”成为娱乐新闻中时髦而又单薄，鲜活而又阻滞的的词汇。

而“谋杀”的，又何止是菲林？

拍摄者行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举起相机的一刹那，温柔一刀，谋杀的是作者本人对于这个城市的全部态度 ：逢迎的，或者逃避的；清醒的，或者迷惘的；赞颂的，或者诅咒的…… 同时被谋杀的，还有摄影技巧，当贯穿始终的观察和思考沉淀而为拍摄者直觉时，所爆发的力量是难以估量的。

换言之：光影定格的瞬间，拍摄者陷入彻底的失语状态。这种状态，才是一个城市记录者最好的职业状态。

诚如苏珊．桑塔格而言：“摄影既是一种确证经历的方式，同时也是否定经历的方式。”

当相机成为谋杀经历的工具时，语言是罪证，佐证着这一“谋杀”行为的全过程，不由分辩。而语言，在实现了陈述“谋杀”事实的功能后，终究会被时间验证，是何其多余的。

PART 1 城市. 人

弄堂里面的老人

许是陌生路人的打扰，老人的眼神有了些许警惕的光芒，透过眼镜漠然地一瞥。可是身体没有来得及跟上思维，四肢仍然是放松的，保持着一种蕴涵着懈怠的从容。

近看，是一个坐在时间光影里的老人。镜头缓缓拉远，老人的肢体，书写的，其实是个标准的“人”字。因为这个“人”字的干净利落，幽深弄堂中独自静坐的落寞全然消散了。

放学后

穿流不息的车海中，只看见小女孩手中的那只口琴，散发着夺目的光芒。世界那么大，乐土其实只要这么一小方，三轮车中的童年，快乐不会比宝马奔驰来得少。承载幸福，无关马达和油门。感慨的只是路人。女孩不感慨，所以没有忧愁。

视线偶然会掠过女孩头顶，看到更远处模糊的人群，行进的路途中，各人有各人的幸福。

复兴中路

光鲜的城市下面，他们是面容模糊而且身份模糊的一群人。他们搭起这个城市的一砖一瓦，却只给这个城市留下一幅重墨剪影。他们看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却时常生活在阴影之中。他们的身世，有时候就如同这几件飘摇不定的衣裳。即便是他们各自的名字，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中也得不到传唱，终于统一到“民工”——这两个同样飘摇的字眼上。

胶州路

新楼废墟叠加在一起，新的高楼似乎不是平地而起，而是像从旧楼房的头顶发出的几株新芽。错落有致的无序，到底是否有序？老人不管，不看那新楼林立，只注视废墟一片，相对两无言。

留一个黑沉沉的背影，管别人什么目光？

PART 2 城市. 事

中山公园地铁站

行色匆匆的乘客和席地而坐的行吟歌手，是城市地铁里永恒的流动风景。米兰?昆德拉在他的《慢》一书中这样问道：“慢的乐趣是怎么失传的呢？”

当社会进步的车轮滑入工业化时代的轨道上时，人们被机器抵押给了速度。快让我们晕头转向，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快让我们失去了远方，剥落了身上仅存的些许诗意；快让我们迟钝，习惯于遗忘和无所适从……偶然放慢脚步，听一曲《流浪歌手的情人》，或许可以找回些许我们曾经失落的记忆。

复兴中路

大刀阔斧地拆，铲车上的“上海 拆房”中有着目空一切的霸气。挖出来的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

在巨大的摧毁和建树面前，银行都显得有些黯然，独自在角落里沉默。

城隍庙，许多游客看西洋镜

“此一时彼一时”从来都是时尚的风潮。“你方唱罢我又登场”不只是帝王将相的传说。

起源于清末民初的西洋镜，在城隍庙登堂入室，成就了年轻一代的好奇心。究竟是温故历史，还是体验潮流，怎么能够说清？又有什么必要说清？时尚本身就是一个轮回的怪圈。

陕西北路

街道，商铺，浴室……家可以是这一切的合成。繁华深处，日子就是这用过的洗澡水，滑溜着淌进下水道，明天就又是一天了。谁人说小巷子谱不出交响乐？如此恢弘的场面，不就是最好的生活协奏曲？
PART 3 城市. 物

大通路圣女小德肋撒堂

画面的视角是双重的：仰望的是教堂顶端的十字架，静谧圣洁的宗教情怀渗透在这微微抬头的瞬间；俯视的是端坐地面的小猫，的确是小，因为俯视，更接近渺小。俯视着这样一个弱小的生灵，悲天悯人的情怀油然而生。而从小猫的角度，似乎仰视着拍摄者。静止的画面因为这相互对视的交流感而顿然生动起来。

视角一仰一俯的落差之间，似乎可以隐约听见教堂的钟声响起。生命及其美好，刚刚开始。

复兴路上拆房子

静止的是正在拆除的房子。静止得有些沉默。可以闻到水泥油漆的味道，听到敲敲打打的声音。拆——建，是城市的血液，循环着生生不息。却免不了敷衍。墙壁上那个潦草的“拆”字，像偏头痛的膏药，似在不甘心地呻吟。窗框边的那个“拆”，也有些被挤兑的痛楚。

时间被挤痛了，支支吾吾地响起来。

苏州河畔的BICHE de BERE品牌专卖店

苏州河畔废弃的老厂房——国际时尚名品专卖店，斑驳的墙砖——炫目的橱窗，冲突而和谐，多元且包容。海派文化融会中西，海纳百川的包容性可见一斑。

让明天时髦不是本事，把昨天“粉饰”才是道行。

万航渡路 北京西路

平行，相交……即便每个都是五线谱，串线到一起也难以奏出美妙的乐章。生活就是这样一团麻。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看似糊涂，其实各有各的方向。不深入其中，哪里了解这其中的奥妙？最凌乱的，未尝不是最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