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班后拿着bus的赠票去了上海音乐厅
走进去一看就兴味索然了
一楼中间居然设置了一个挂摄像机的大吊臂
双号边最右侧的观众视觉体验必将受到严重干扰
我也知这是公益推广性质的演出
但相关部门把演出现场弄成这样实在是很小农
不过终归是赠票，我这拿人手短的也只好忍气吞声
我是跟着卡萨雷斯的弗拉明戈吉他选的场次
另外半场是陕西华阴老腔
所幸让我兴味盎然的卡帅哥是排在上半场的
刚开始那段气氛营造得很好
背景是投影的大幅油画，描绘的是跳弗拉明戈舞的女子
大块面的冷色，是内敛的奔放和骄傲
卡萨雷斯在昏暗的舞台中央独自低头拨弄吉他
清冷的白光从正上方打上他的肩头和他的长发
阴影之下，是刀削出来一样利落的西班牙式的面部线条
他用一种不胜怜爱的表情抱着他的吉他
那更像是抱着心爱的女子
或者，是怀抱自己无法言说的激情时的那种寂寥
那画面美极了
那之后的节目都是卡萨雷斯和同伴的合作
配乐颇具现代感，我个人不太中意电声打击乐器、萨克斯和长笛的加入
不过那位看起来很静默的萨克斯/长笛手的表演确实是非常出彩
某些段落，反倒是落得卡萨雷斯为他伴奏的效果，甚至不时品出那么点Jazz的味道在里头
除此以外的表演倒是很像我所熟知的那类弗拉明戈演出
并排而坐的男人，随性拍手拍大腿的伴奏，自得其乐的吟唱
歌手发型奇怪，但那沙哑的嗓音和与生俱来一般的乐感表达出来的
正是那晚我身处上海音乐厅所寻求的关于弗拉明戈或者关乎内心的东西
那些激越的感情、天国般的幸福感、清澈的痛苦、混乱、直欲燃烧的欲望、信仰、无法捕捉的语言……人性里所有的水和所有的火
当然还有那位舞者
并非我真正接触弗拉明戈之前想象的裙裾飞扬
而是如初次让我意外的那样，是个着一身黑的男人
鬼神附体一般纷繁的、神经质的、无法捉摸的舞步
带起全场高潮的就是他的这段让人眼花缭乱的弗拉明戈舞了吧
不过总的来说，这场表演总让我感觉缺少了什么
大概是某种惊喜，或者某种打动人心的东西
又或者，其实只是因为我自己身边缺少了一个人吧
现在我来说说赠票的另一个坏处
那就是大部分观众并不是出于与那些音乐相称的内在需求来到音乐会现场的
而这种不温不火的存在恰恰是有杀伤性的
并且不止是氛围那样难以捕捉的层面上
我身边的两个女孩，一个忙着用数码相机拍照（还很脑残地用闪光灯）以及翻看自己相机里的照片，一个不时玩弄手机甚至从包里拿出玻璃纸包着的零食放到嘴里（请想象一下弗拉明戈背景之下翻弄撕扯玻璃纸的效果）
背后的男孩用看上去相当专业的相机一张一张地拍照，开场那段快门之声和背包的拉链声响不绝于耳，后来居然还在场子里跑来跑去
这几位，从座位上看，我估计都是同我一样从bus拿赠票的博友
其实我觉得包括他们在内的一些博友挺悲哀的，真的
我猜他们会得意洋洋地把这些照片放到blog上
告诉大家5/5我去了上海音乐厅，我听了卡萨雷斯的演奏
但他们事实上真的来到现场了吗？他们真的听到卡萨雷斯了吗？
我总觉得他们所做的，只是一场格调高雅的意淫
或者是因为无聊，或者是因为喜好那种展示——展示给自己，也展示给他人
而在那展示（或者应该说是习惯性地展示？）之下
他们失去的恰恰是现实层面上的体验
是生活本身
我时不时地会想起很多年前看过的《蓝色笔记本》
孙笑冬写过这样一句话：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孙笑冬，恰是一个迷恋弗拉明戈的女子
“那个时刻深深感动了我。也许是因为天空的色彩，那种长日将尽的浓艳，从我所立足的青石街口蔓延到不断的路上，一直铺展到眼睛所能望见的最遥远的楼群和北京城外如云的群山。但是我已经不能确切记得那一刻的颜色。那一日不久之后，我曾试着用文字描绘这片天空和我对它的感觉。现在，不管如何尝试，我所记得的只是我自己的句子：‘这片水红的天色’。而那一刻真正的黄昏的天空已经在我的回忆里永远消失。”

——孙笑冬《这片水红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