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监会：中国10年牛市的长期趋势不会改变
2007-09-24 南方都市报

“国九条”的出台、股权分置改革……资本市场系列改革重建股市信心，沪指也从980点低谷攀上5000点大关；泱泱大国正在东方和平崛起，国运与股市互相推动，证监会专家断言：中国10年牛市的长期趋势不会改变……

祁斌，中国证监会研究中心主任，他经历了从海归到官员，从金融领域的运动员到研究者、裁判员的角色转变。在北京金融街的证监会大楼，他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他谈到了过去5年中国资本市场的改革和发展，股市由熊转牛的历程，他相信当前股市还存在不少问题，但也相信10年牛市的长期趋势不会改变，他认为，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必然造就股市的繁荣，更认为资本市场的繁荣会进一步推动经济的发展，甚至决定一个国家的未来……

随着中国的和平崛起，国际资本纷纷涌入中国，世界各大交易所也纷纷吸引中国公司上市，资本博弈，硝烟四起……

五年一洗熊气空

南都：中国证券市场创建的历史迄今已17年有余，而十六大以来的近5年时间，是被业内公认发生巨变的5年，也是国内证券市场被广大民众更广泛关注、更深入认知的5年。作为当过运动员现在又当裁判员，兼具研究者、政府监管部门官员身份的你，如何评价这5年的发展与转变？

祁斌：十六大以来，上市公司股权分置改革已经基本完成，市场基础制度层面与国际市场不再有本质差别；历史遗留的证券公司挪用客户保证金、违规理财、账外经营风险基本得到化解，大股东违规占用上市公司资金数额明显下降；证券公司综合治理初显成效，上市公司质量有所提高，股票市场出现转折性变化，市场功能进一步完善，市场信心进一步增强，中国股民开始热切地感受到证券市场发展带来的好处。

这些显著的变化与十六大的相关决策密不可分。回望5年前的十六大，那次大会的报告中提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这使得根植中国经济的证券市场带上了直接受益的预期。遵照那时的提法，如果我国股票市场总市值占GDP的比例上升至100%，就意味着我国股票市场规模到2020年将有可能增长8倍。当时让很多人匪夷所思的构想，现在看来这个目标完全可能实现。十六大还提出了劳动、资本、技术和管理等生产要素按贡献参与分配的原则，完善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这些对于中国股市的发展都是实实在在的推手。

十六大报告还首次提出要正确处理好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关系。报告提出，要健全现代市场经济的信用体系。我国证券市场要想取得跨越式发展，必须建立以诚信为基础的股权文化。公司管理层应尊重股东的利益，追求股东利益的最大化，这是股权文化的一个重要尺度。只有建立了股权文化，证券市场才能将过去的“关系金融”真正转变成“契约金融”。

今年年初的全国金融工作会议确立了今后金融领域的六大任务，包括大力发展资本市场和保险市场，构建多层次金融市场体系；全面发挥金融的服务和调控功能，促进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积极稳妥推进金融业对外开放；提高金融监管能力，强化金融企业内部管理，保障金融稳定和安全。不久前的8月2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针对世界金融形势和深化我国金融体制改革，进行了第四十三次集体学习，要求切实保障金融安全，推动金融业持续健康发展。这凸显了党中央对国家金融安全和防范国际金融风险的高度关注。我们相信不久后召开的十七大会继续推进中国金融体制改革与建设，证券市场发展还会迎来更好的历史机遇。

十年牛气九州同

南都：对于普通的民众来说，对证券市场发展的直观感受和了解，更多局限于二级股票市场的交易。对于目前的市场，能否谈谈你的看法？

祁斌：其实会有不少身边的朋友询问我对于当下股市的看法，是否估值过高，是否有系统风险等等，我说很抱歉，一来我不是具体研究这个的，第二我更不是一个算命先生。但我个人认为，沪证综合指数从1000点到2000点，可以算作是对2001年以来国有股减持造成5年漫漫熊市的补偿。从2000点到3000点则得益于股权分置改革的成功，由此促使股票市场全面复苏。而从3000点到4000点乃至更高点位，也可归因于股市对新世纪以来中国宏观经济高速增长的反应。当然，股市的单边持续上涨总会引发调整的到来，而且长牛中也存在正常的阶段性调整，但因为上涨有理，所以我们拒绝“崩溃论”的说法。调整只会是适度的调整，但10年牛市的长期趋势不会改变―――目前中国股市存在短期风险而没有长期风险。

我还想起我翻译的《伟大的博弈》这本书中，一个关于华尔街历史上最富有女人海蒂-格林的故事。她是一个典型的葛朗台式的吝啬鬼，曾疯狂地花几小时去找一张几分钱的邮票，然而在这段时间里，她的财富所产生的利息足够同时代的两个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生活一年。为了财富，她会牺牲掉所有的亲情和友谊。无疑，在她身上有许多人性中丑陋的东西。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成为资本市场中出色的投资者。她说：“在决定任何投资前，我会努力去寻找有关这项投资的任何一点信息。赚钱其实没有多大的窍门，你要做的就是低买高卖。你要节俭，要精明，还要持之以恒。”她实际上是在对上市公司进行研究、筛选和判断。在她的买卖之间，已经将资金向优质公司转移。当股市中成千上万的人这样做的时候，社会的金融资源便得到了更高效率的配置，从而推动经济不断向前发展。我还想表达的一个意思是，只要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在增强，监管部门的监管是到位的，一个理性的投资者应该能够分享到实体经济发展的好处。


资本博弈硝烟起

南都：在你的译著《伟大的博弈》中，你实际上借书提出了一个观点，资本市场的历史是资本博弈的历史，而资本博弈又直接与一个国家的发展和崛起相关。能否谈一谈你所认识的中国资本市场发展与当下中国提出的和平崛起战略之间的关系？

祁斌：在说中国的情况之前，我们可以回顾一下世界各国的发展历史。100年前，我们会发现阿根廷的人均GDP与当时的美国处在大致可比的状态上，1913年，阿根廷的人均GDP将近4000美元，美国也不过5000美元左右，而且美国当时还是一个乱象丛生的国家，很多欧洲人在选择到美洲定居和投资时，会选择南美的阿根廷，而不是北美的美国。然而在不到100年之后，阿根廷与美国已经无法相提并论。于是有经济学家提出这样的问题：为什么阿根廷的经济没有起飞？就是来源于美国以华尔街为代表的一整套创新机制的推动，当然其中有很多别的因素，但从经济而言，阿根廷输在未能抓住机遇建造一个以强大的资本市场为核心的经济可持续发展机制。

反观美国，几乎每一次经济热潮或技术进步，都是依托资本市场发展起来的。从19世纪早期大规模修建运河和铁路从而带动经济高速增长，到后来钢铁和化工等行业的兴起推动了美国重工业化进程，美国经济起飞过程中的每一个阶段，都与华尔街密切相关。特别是19世纪后半叶，依托于华尔街的美国钢铁工业迅速崛起，在短短的几十年里便一举超过了欧洲各国钢铁产量的总和。而华尔街，也正是在为美国重工业化融资的过程中迅速扩大了自身的规模和影响。与此同时，美国开始在世界舞台上崛起。

梳理近几个世纪的世界发展史，有一个发人深省的“资本洼地”现象。17世纪，全球资本涌入荷兰，弹丸之地的荷兰随后崛起，成为欧洲海上霸权；18至19世纪，全球资本涌入英国，英国一跃成为日不落帝国；20世纪，全球资本流入美国，美国崛起成为世界第一强国。今天，在对于国际资本的竞争中，中国远远领先于印度等新兴国家，正在迅速成为新的资本洼地，具备了崛起的条件。但是，光有资本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有效的资本市场。全球资本涌入荷兰，虽然成就了荷兰的海上霸权，却由于缺乏有效的资本市场，终究昙花一现，以“郁金香泡沫”草草收场；全球资本涌入英国，虽然成就了200年的帝国梦想，终因一战前后伦敦资本市场被纽约超越而让位于美国；而美国依托一个强大的资本市场，近百年来推动经济滚滚不停地向前发展，迄今还能保持世界第一强国的地位。

当今世界上，各个国家和地区对国际资本和金融资源的竞争已经更加白热化。近20年，一些新兴市场纷纷推出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QFII)制度，以争夺国际资本；中国的上市公司也已成为全球主要交易所争夺的资源，包括纽约、伦敦、新加坡、法兰克福、澳大利亚和多伦多等交易所，都在想方设法争取中国的公司到它们的交易所上市。可以说，大国间的博弈在资本市场上已经硝烟四起。

对于中国而言，自改革开放20多年来，初级消费带动的增长已经达到一个饱和阶段，必须创造一个机制，一个能够支撑中国经济在未来几十年储蓄增长，能够不断发现并推动新的经济增长点，并引导中国经济不断向高附加值产业升级的机制。今天的中国，迫切需要建设一个强大的资本市场，以消化充裕的本国资本和不断涌入的国际资本，并将其转化为强大的实体经济，实现真正的大国崛起。所以我们必须把资本市场发展放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新时代大国博弈的高度来考量。

散兵游勇仍堪忧

南都：证监会主席尚福林日前指出，目前国内证券市场出现许多积极变化，但是深层次、体制性、机制性、结构性的问题仍然存在，监管难度正在加大。究竟如何认识当下环境中的监管困境？

祁斌：我们的市场确实取得了巨大的成绩。2006年，中国资本市场的市值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从年初的3.06万亿左右，变成年底的9.5万亿，到今年8月3日，中国沪深上市公司总市值达到20万亿元人民币，与已收盘的香港地区和台湾地区总市值相加，折合5.3万亿美元，超过全球第二的日本东京证券交易所总市值，从原来的全球新兴市场第四位变成了新兴市场第一，回报率高达130%，但和目前18万亿美元的美国上市公司总市值仍有不小的差距。

截至近期，两市市值达18万亿元，日均交易量接近2000亿元，最高交易记录是4100亿元，每日平均新增开户数38万，总开户数超过1亿。A股市场不仅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全世界最大的新兴市场，也是全球最活跃的市场之一。

但是放在全球竞争的背景下，我国的资本市场面临着巨大的挑战。目前，我们的流通市值不足1万亿人民币，而美国的资本市场仅通用电气一家上市公司的市值就有3万亿人民币。在市场完全开放条件下，通用电气不需要用现金，只要用其巨大市值中的很小一部分就能将中国的电器行业全部收购。在道琼斯指数从1982年的1000点到1999年的10000点的过程中，美国股市膨胀了很多倍，这些虚拟财富为美国企业实现跨国并购提供了巨大的购买力。一个规模小、效率低的资本市场，不仅无法有效地支持中国经济的发展，在国际竞争中也显得力不从心。大量优质公司选择到国际资本市场上市，使得中国资本市场如何增强竞争力的问题变得更加迫在眉睫。

另外，目前资本市场发展遇到的明显瓶颈是，如何在新的市场环境下达到新的供需平衡。现在股市如此火爆，真正能够上市的公司却没有太多。因为中国的企业市场从结构上有一个“中段塌陷”的特点，即一极是一大批规模较大的国有企业，另一极则是一堆小芝麻公司。很多小公司不符合上市标准，中间又没有一个可持续的IPO资源的供应链。

目前这个市场脉冲式的剧烈波动，实际上是由我国资本市场投资者结构的失衡造成的，短期资金的涌入造成股指非理性上涨，甚至出现泡沫，是因为这个市场缺乏长期的稳定投资者，盲目跟风的散户们常常被套，成为市场过度波动的牺牲品。我们认为资本市场的长期稳定必须依靠养老基金和保险基金等真正长期的投资者，但由于养老保障体制方面的深层次问题，养老保险资金目前很难大规模进入资本市场。

路曼曼其修远兮

南都：接下来，包括十七大以后，证监部门准备采取什么措施继续发展国内证券市场，和完善对普通投资者权益的保护？

祁斌：我想，主要方向一是要继续深化各种体制和机制的变革，二要依靠渐进式的开放。当前金融改革的核心问题就是发展资本市场，中国经济现在的发展方向是将加工贸易转为创新型经济。在这个过程中，只能依靠资本市场的资金支持，而不可能指望银行信贷资金。

推动多层次资本市场建设是当前我国资本市场的重要任务。证监会方面一是积极培育蓝筹股市场，继续推动大型优质企业上市，鼓励现有主板公司利用各种方式做优做强；二是大力发展中小企业板，支持更多中小企业进入资本市场发展壮大；三是适时推出创业板市场；四是积极推动债券市场发展，大力发展公司债券、资产证券化证券等固定收益类产品，稳步扩大基础证券。

大家都很关心关于内幕交易的打击和保障中小投资者利益的相关内容。华尔街有一句名言：保护最为弱小的那个投资者，就是保护整个华尔街。监管就是保护普通投资者，就是保护了整个市场。《证券法》和《公司法》修订实施后，证监会对证券市场法律制度体系做了全面的梳理与完善。截至目前，陆续出台了近百件规章及规范性文件，包括《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证券公司风险控制指标管理办法》等；还包括4月15日正式实施的《期货交易管理条例》，与此相配套的规章和文件有《期货公司管理办法》、《期货交易所管理办法》等。

资本市场通过其创造的公平竞争、共同致富的平台，将在中国和谐社会的建设中发挥重要作用；强大的资本市场必将成为推动中国崛起的重要力量。

5年5个瞬间

【最振奋】

2002年秋，党的“十六大”提出“推进资本市场改革开放和稳定发展”的战略目标，对于当时还未散去的“赌场论”、“推倒重来论”的争议，起到了拨乱反正的重大作用。

【最统一】

2004年2月，《国务院关于推进资本市场改革开放和稳定发展的若干意见》即“国九条”出台，被视为国内证券市场出现以来，政府对证券市场问题最为全面、最为专业的阐述。在此前的3年里，上证综合指数从最高时的2245点一度下探到1300多点，“银广夏”等上市公司财务造假暴露、“中科创业”庄家操纵市场、南方证券等券商陷入困境―――中国股市遭遇空前的信任危机。“国九条”前所未有地从国务院高度统一了各个部委的认识、行动。

【最艰难】

2005年“五一”刚过，不亚于资本市场再造的股权分置改革破冰，打响了提高上市公司质量、券商综合治理、证券法制建设等一系列改革的发令枪。中国股市正处在重要转折期。从思想认识的混乱，到操作方式上的多样化，改革在争吵和质疑中启动。一个多月后，证监会主席尚福林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坚定承诺：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五年间最艰难的瞬间。

【最激昂】

2006年12月，中国股市收复了2001年的2245高点。仿佛拆除了最后的篱笆，此后股市一路高歌猛进，财富效应开始显现，史上最大规模的储蓄大搬家上演。这是五年间最激动人心的瞬间。

【最从容】

2007年3月，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强调，要大力发展资本市场。推进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建设，扩大直接融资规模和比重；稳步发展股票市场，加快发展债券市场，积极稳妥地发展期货市场。这段表述成为2007年乃至未来更长一段时间内中国资本市场改革与发展的基调。市场更加关心政策出台的时机，尚福林沉吟半晌答：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