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切像海难——乘着纸船去航行(4)
luyued 发布于 2011-06-21 18:17 浏览 N 次阿廖不回答,他咧咧嘴,眼睛跟着显示器上晃动的敌人身影。“杀死他!杀死他!”他喃喃地说。
他不理睬我,我只好到幺一身边去。幺一正在给谁发送EMMAIL,她把她写的话指给我看:“现在,我的生活已经渐渐清晰了。我写作,衣食无忧,灵魂散落。走过太多路,经过太多事后,我不再会为了谁而流泪。 下一步,我渴望这样的生活:早晨在名人会所的包厢里抽
着雪茄写作;下午逛街:爱特爱、华伦天奴、黛媛丽……或者做美容、健身;晚上穿着低胸晚礼服出席各种晚会,很多书迷知道我,很多记者采访我……“
“怎么样?这样的生活有趣吧?”幺一侧着脸,阴暗里,显示屏蓝莹莹的光映在她鼻梁上,她的脸显得很凸出。
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其实我没经历什么事情……除了……爱情。”她神色暗淡地指指自己的胸口:“每份爱情发生的时候,简直把我抽空了。我心都碎了,死去活来。后来我又爱了,我离不开男人。”幺一说着,用手搂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和她一起暧昧地笑。
“我没有离开她,是她跑丢了!”站在酒吧中央,小四重复说,他脸上带着恶狠狠的神气,好象随时准备打垮冲上来反驳他的任何一个人。
“你他妈的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何霁文一拳打在控制台上,我吓了一跳,全身冰凉。
“我和她去买皮靴,走到巷子里就搞在一起。开始还挺开心,她说她喜欢我在后面,她头发垂下来,可以拂到地面的灰尘。我当时还想,嘿嘿,爱徽这丫头很够劲。”
“后来呢?为什么她被抓走了?”二两问。
“后来来了几个外国人,好象迷了路,站在我们周围指指点点……再后来就有人跑过来,嘴里吆喝着什么。我们拔腿就跑,爱徽穿那双新靴子,跑得慢,就被抓住了。――女人就这样,骚!”小四吐了口口水,说,“要不是那几个外国人目标太大,怎么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谁抓的?是联防还是民警?”
“没看清楚。”小四说。
“你应该走回去,说明白,你们是男女朋友,不就没事了?”幺一说。
“这不是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问题,事情发生了,就这样,大家看着处理吧!总之这次诗歌朗诵会,我够倒霉的!”小四愤愤地说,一甩头进了卫生间,大力把门锁上,
二两叫我们不要着急。小事情嘛,他说,柯朗不是她同班同学么,我带柯朗去派出所转转就是了。
二老师,在秦回来之前,您一定要把爱徽带回来,拜托你了。何霁文走过去,和二两握了握手。他脸色白得像纸,我也一样。
胖胖的民警坐在小小的派出所办公室里,长得和其他人一模一样。他的警服很小,吊在身体中央,所以一举一动很局促,要在平时,我会喜欢他。他正瞅着我们,干什么的干什么的?他大声嚷,好象我们远在千里之外。“骆爱徽是不是在这里啊?”二两问:“我们来保她。”民警打量我们一眼,伸出食指点点我:“这小姑娘是干什么的?也是干那个?”“干什么啊?人家可是大学生!”二两喊起来。“大学生?大学生也有搞那个的,多得要命!”民警边说,边把腿翘到桌子上搁着,晃动起来,整个老桌子咯吱咯吱的响。“你别和我嚷,什么态度!”他斜了二两一眼,“让小姑娘自己说说,大学生是不是很多人出来搞钱?”他直挺挺地看着我,玩味地笑。
“我不知道。”我铁青着脸说,一股冷气从脊梁骨上冒出来。派出所里所有的人都瞪着我看。东面角落里一对男女,男人有双鱼泡一样的眼睛,他也瞪着我,我直想把他眼睛抠出来。但鱼泡眼很快走上前,他递了根烟给民警,赔笑着说:“同志,我这里的案情比较简单,你先办我这事情吧。”
你这事情不好办呐。民警说,你的户口不在我们岛上,怎么可以开结婚证明呢?你要去找你的组织关系。鱼泡眼嘟囔起来,说我就弄不清楚,什么叫“组织关系”?二两看着,又插嘴,说:“是你户口在哪里啊?你的工作单位在哪里啊?叫他们打证明来,你就可以办喜事了。” 我家在北方哩,我在这里打散工。鱼泡眼说,难道要回到北方才结婚么?那时候敢情连孩子都有了啊。鱼泡眼说着,愁苦着脸,砸巴嘴巴看民警叼在嘴里的烟。
那你们先同居,别着急嘛。办事的时候小心点。民警开始不耐烦地打呵欠。他掉过头去吆喝蹲在墙角的另外一个男人,说:叫你反思反思,不是让你打盹的!
墙角蹲着的男人有张很机灵的脸,他抚着大腿说:“大哥,我在反思啊。我反思得腿都麻了,站不起来咯。”
“叫你读《宪法》,读出什么眉目没有?看你以后再喝酒,再酒后闹事!”民警道。
“《宪法》里说,看到酒醉的人,要把他叫醒,送他回家咧。”男人说。
“乱说!”民警很神气地拍了下桌子,于是桌子叫得更欢了。
鱼泡眼的准媳妇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瓜子,放在桌子上:“您吃。”她对民警说:“好歹给我们寻思个法子。”
民警疲怠地看看瓜子,“黑不溜秋,吃了嘴巴长盐!”他说,但他抓了一大把。随即大家都抓了一把,连墙角下蹲着的男人也跛着脚上前抓了一把,继续蹲回墙角下吃。“我不是不帮你想办法,我们职权之外的事情,我也不好办啊。”民警这样说。
“唔――你们老家在哪里?具体位置?也许我认识人呢,全中国都有我文友,可以帮忙开证明。”二两突然冒出头去,说了一句。“还不是小事情嘛。”他轻描淡写,掏出名片夹开始找名片。
民警瞅了瞅二两手上的名片,他咳嗽了几声,说:“那个骆爱徽啊,我们问过了。现在年轻人,就是道德败坏……”他说着,又咳嗽起来,喘了喘气,抚着胸口说,瓜子太咸了,被盐巴呛了口,吃完这些就去带爱徽出来。“她,她在后面房间反思呢!”他晃了晃头。
于是大家都安心磕起瓜子。人人都磕,连那个准媳妇也磕,声音很大,在派出所里此起彼伏。我看着他们,简直像在看一出荒谬剧一样张大眼睛。
干吗拿手捂着脸,要闷坏自己。我说,来,让我看看你抓的比目鱼,很大很大吧。你每次出海,就会抓到很大很大的鱼,够大家吃很多天。
秦则转过脸,他愁容满面。爱徽回来了么?
回家去了。
没事吧。
没事。
小朗,你觉得不觉得,我老像一个马后炮?事情过去了,才出来应和几句?
这件事情谁也没料到,你又出海去了。我恨恨地说,小四他妈的不是人!
小朗,这个诗歌朗诵会我打算就这样结束了。秦则说。
因为爱徽的事情么?
不全是。秦则扭曲着脸怪兮兮地笑,他摆弄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念叨起来:我很爱自己双手,小朗。我每天花两个小时去进行手部运动和护理,我不洗碗不拎重物更加忌讳晒太阳,最近我更决定不接触任何人。
你说什么?
小朗,你骂我吧。酒吧要关门了。他说。
二两对小四抱怨,你知道这个诗歌朗诵会花了我多少时间?小四嘿嘿笑了几声,说,你还好,我差点给带上个“**”的帽子呢,这要是传出去,我在文坛上怎么混啊。他们几个人整理好行李在酒吧门口站着等环岛车。阿三跑过来,他拿着个照相机,他乐呵呵地说,大家来照相吧,怎么也是相识一场,以后多照顾呐。哪里哪里,以后到阿三那里,还要阿三兄多照顾。幺一、二两和小四一齐说。他们今天格外融洽,喜气洋洋。二两特意叮嘱小四:“回去后写个骂我的东西啊,记得啊!”“记得记得,一定把老兄你骂得皮开肉绽!你能保证发在你的杂志上?”小四狐疑地问。“我保证,然后我再骂回去,也把你骂得狠狠的!”二两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亲切地挽着小四的胳膊说。“你们俩互相炒作嘛,真讨厌!”幺一横过一个飞眼,他们简直热闹极了,我插不上嘴。
何霁文从很远的地方跑来,上气不接下气。“你们这就要走了么?”他问,还冲着我喊,简直目瞪口呆。“就这么走了?”“还打算怎么折腾我们啊?”小四懒懒地说。二两抚慰小四,拍他肩膀,说算了算了。环岛车开来的时候,幺一踮起脚尖“嗨!”了一声,清脆得很。
何霁文还想说什么,我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我知道我必须与他十指相扣,他的手像凌晨初结的冰凌露水侵沁到我滚烫得无可遏止的掌心里来。他们上车、整理行李、互相搭讪,甚至不看我们一眼。也许是这种类型的诗歌朗诵会经历多了,也许是我们做得实在糟糕。我也在何霁文耳边说:“算了,算了。你还要他们怎么样呢?”他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像灯泡,但环岛车当真迤俪而去了。
“算了,算了。还要他们做什么呢?”我不停地说,何霁文的手指在我掌心里“扑扑”跳动,跟心脏似地跳。
“呸!你懂什么你!”何霁文突然转过头来,一口唾液恶狠狠地吐到我脸上:“你什么也不懂!”
秦,酒吧为什么要关门?你好好告诉我。我什么也不懂。那天晚上,我就对秦则这么说。
没钱了,开不下去。秦则叹了口气,小朗,我算笔帐吧。酒吧月收入跟营业额关系很大。我们这样一百五十平方米的房屋租金每个月八千元,另外还需要开销人工,一般服务员工资四百元,厨师能到八百元。水电费也不低,现在还有歌手的演出费用等等。照道理,每天的营业额至少应该在八百元左右才能平衡。可是,我们还经常搞些活动,酒水免费什么的,负责嘉宾食宿。一来二去,酒吧现在不仅仅赔钱,还欠了些债。
为什么还要搞诗歌朗诵会呢?小文的话,你言听计从,是不是?
很多原因吧,秦则笑起来,说,首先是文化,我做事情总喜欢拿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小朗,我不死心,可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像绕着饭罩子乱飞的苍蝇。我老是觉得自己悬在半空里,语言也悬在半空里,上不上,下不下。大学时候,我有个好朋友,中风瘫痪了。我们在学校发起募捐,我简直把我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连铺盖都打算卖掉。可后来他就这样,一直躺在床上,不见好。其实,我心里很失望,我甚至希望他干脆死掉。他好不好坏不坏的,我们的募捐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做每件事情,都习惯有个巨大的结局,来昭显我们所做的意义。
所以,你明知道酒吧会倒闭,还是这样做?你这个大笨蛋!我嚷起来――但对他的匪夷所思倏忽而逝,我的心彻底软下来,浑身战抖――对不起,对不起,秦,是我不好。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他轻轻地说,你理解我,小朗。他还拍拍我的头,他说不是你的错,谁的错也不是。天冷了,我们快进去,炖一锅鱼汤,加点姜啊枸杞啊,叫小文、爱徽一起补补身子。
我擦掉脸上的唾液,沿着海沙滩上的鹅卵石道朝前走。你瞧这些鹅卵石多漂亮,红白绿相间!我对自己说,一遍一遍说。我在路上走了很久,直到阿廖出现在我面前。
我在找你,小朗。你在这里干什么呐?
在酝酿诗歌呐,我现在是有名的海岛女诗人。我边说,边笑,抹着腮帮。我其实很困了,都困出眼泪来了――我补充说――脑力劳动真辛苦。
来,小朗,我请你坐一次环岛车。我开,你坐,就我们俩。跟小时候我们趴在别人自行车上,玩“去北京”的游戏一样。阿廖走过来,拉我的手走到有长长车摆、黄白花纹相间车盖的电动旅游车上。那辆车被打扫得很干净,所有的位置空荡荡,阿廖让我坐在司机座位的后头,“一排一座,你是公主啊!”阿廖大声说,我咯咯咯捂着嘴。
阿廖问我要去那里――北京?上海?广州?
不!不!再远些!再远些!到草原!到高山!到沼泽!到冰川!我喊,趴在阿廖的肩膀上。环岛车轰隆隆行驶开来。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沿海一路的旧式别墅只有星星点点微弱的灯、初冬浅薄不清的人声。阿廖把车子开得很快,前灯转到强光,光在我面前指引出一条长长而蜿蜒的路,一直淹没到黑暗之中。车不断往前开,黑暗就不断后退,但是总也看不到头。偶尔扭过头,我就会发现傍晚不由分说的黑暗又在后面追逐我们,吞没车曾经劈开的道路。而那些保持乡愿面孔的路灯,它们为伫立而存在,人们只能看见灯光近旁飘动的灰尘颗粒。灰尘似水汽蒸腾,路灯如缥缈的花――一起腐烂慵懒地开放。
风越来越大。阿廖叫我把领口竖起来。我不干。拿冰冷的耳朵挤在他脸颊上。我们都不说话。这样急剧下堕的夜晚我应该想些什么?诗歌?酒吧?爱徽?秦则?阿廖还是我自己?偶尔有擦身而过的行人,我就扭过头去看他们,看他们走入亦步亦趋的黑暗里。谁也不曾增加,谁也不曾减少。
车声很大,震响我的耳膜。
车一停,海潮声瞬息而至。阿廖扭过头来。他还是阿廖――我想――魔法消失了。“谢谢你,真好玩。”我缩回手小声说。
“你开心就好。”
“你……又回去上班啦?又开电动车?”
“不是。我给哥们借车,公司很容易钻空子,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
“阿廖真好。”我说,对他笑。
“好么?”
“好!”
“小朗……,”他说:“我有话对你说。”
我看着他,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又板下脸。“可我要吃晚饭去。”我说,起身跳下车。
“再见,小朗。”在我身后,他喃喃着。
我顿了顿,扭转身,跑到司机座的车窗下,拍拍他的胳膊:“为什么要说‘再见’,阿廖阿廖,你接受远洋轮船的工作,你要走了,我见不到你了?”
我屏息等着他回答。但他说,不是。
你以后准备干吗呢?
在网吧打游戏呗。他看着我的眼睛。
沙滩上夜晚的小贩开始活动,这样冷的天,游客寥寥,他们也出来,不得不出来。有个卖椰子的,一大麻袋椰子拖在地上,边走边用土话喊“椰子当买无咯,椰子当买无咯!”他喊了很久,有一次,不耐烦,就用粗粗的嗓门吼上去:“椰子他妈的不要钱!”――没有人搭理他。
“我真走了。”我垂下眼,意兴阑珊。“你也别说再见,我们可以天天见面。”
小朗。阿廖拉住我的袖子,但我拂开他。
“祝福你!”等我走到小山坡上,他突然对我喊。
我转过身,看着他。阿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仍旧看着我的眼睛。“哈哈,阿廖,你说话变酸了。”我捂着肚子笑。
“靠!别笑!”他喊,猛力拍了下车喇叭。
“阿廖?”
“祝福你,祝福你,祝福你,祝福你,祝福你,祝福你,祝福你……”他自坡下仰头看我,用力地喊。后来他又把头缩回去,抵在方向盘上。他始终喊着,始终压着喇叭,两者声音巨大,沙滩上所有人都朝这里看,很多人跑过来。
我看着他,他尽力延续的声音猛烈撞击我,疼痛又来了。但现在的疼痛让我麻木、不耐烦。我转过身,用手堵住耳朵,继续朝前走。
现在,我也走在适才的黑暗中了。我一直用手捂着耳朵,目光朝前。又有一辆环岛电动车驶过来。它灯光明亮,刹那晃了眼。我停下来,想辨认司机的模样,但不是阿廖。刺目的光终于缩成一个视网膜上一个小点,而后消失。路上的人影一瞬间浮现出来,三三两两。我并不是独个儿,这使我不由愣了愣。有两个小小的人走过我身边,手拉手。一个对另一个说:“我们去把纸船放在大海里,让它飘走,到北极去。”“是天亮的地方么?”另一个问。我走过他们,边走,边不停的咳嗽。阿廖曾经是我的,他可能会是我的。只要我愿意――这些念头盘旋不去,我咳得肺都要穿透了。
“秦!”我终于小声地喊出他的名字。“秦!我也和你一样一无所有了。”我说,好象不这样说,不这样呼喊,我就会被深切的痛苦与内疚折磨干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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