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月，我如此为文字痴迷。在写完第六稿的《江浸月》后，我去写关于历史的小说。铺展开来，历史烟尘我无从着手。我只是凭着仅有的知识去翻阅资料，然后小心一笔一笔的写。

后来的时候，我放到网上，放的久，以致于忘的干净。

直到今时，想起旧文，花了些力气在网站搜到，果真是忘了注册的名字。

与所有的小说一样，那里面的人物与我通了灵性，一字一句的轻读，我竟忍不住微笑。当年的文字，稚气满满，有些语句笨拙的可笑，但是偶尔的，也会有让我动情的地方。特别是诗词，一首首都是原创，我那时受了《红楼梦》的影响，名知自己写的很烂，但我依然梦想一个有诗文气的江湖。现在读来，总有欣喜欢在其中。

我抄下其中的段落，以此为当年的自己喝彩。那时，我是那样的努力。

《仙云落影》节选：

1

终于到二十八这一日，约几十人结队上匡庐之顶。自东面上，为天池大道，南登石门，走天池寺侧径，两侧石峰对峙，下瞰绝涧诸峰，飞瀑流泉，林木葱郁，四周云海弥漫，如在仙境之中。一行人一边赞叹，一边上登，直至文殊台上。

此台乃崖前突出而成，下临为空。向北张望，天际有一玉带，正疑间，旁侧有人道：“那天际之带乃是长江。”

文殊台侧立着几人，李容儿被挤在后面看不清楚。只听一人道：“多蒙各位光临，在下代家师谢过。且烦各位排好次序，一一前来。”话音不急，却有一股威严。众人依次排开，李容儿张身前望，不由暗自称奇。

台前摆着一排桌案，立着四人，两男两女。那男的一人约二十一二岁，俊眉朗目，一身新衣更衬的身才颀长。另一男的与他年纪相仿，却生的瘦小枯干，脸色黝黑。另两名姑娘一人约二十岁左右，海棠貌色，天然眉目，娇美难言。神色中冷冷的透着一股慑人之气。另一姑娘比她略小，温柔可人，虽不及那姑娘美，却已不俗。

李容儿心道：“我以为何姑娘溪云与林小姨已是人间绝色，没想到还有如此美丽的姑娘。”

那俊美的公子道：“家师除习武外，更喜谈诗论文，武虽强，文亦不可丢。不然岂不成莽夫？今日各位朋友倒不妨随手赋诗一首，以展才华，稍懂者，即可过关，内容就以庐山之景。”言罢，那瘦小之人已摆好笔墨，应试之人坐于案后。李容儿仔细寻找，猛地眼一亮，但见十几人中有一年轻公子，逸衫玉容，虽是男妆，却与画像上的林小伶极为相似。“肯定是她。”李容儿心内大喜，不由向前凑，到的案前。

旁侧有人笑道：“乞丐要饭要到山上来了，快快的下山吧。”李容儿脸一红，但前面那瘦小之人并无笑意，看了一眼李容儿道：“请坐。”

受人饥讽，李容儿心中不服，心道：“拜不拜师是次要，我先留在山上再说。”心内略一思索，念及曾看过的关于庐山的书，一诗已成。偷眼望了一下左右，见有的沉思，有的正落笔，余者亲友则在一旁替应试的使劲，一时间，山上静悄悄的。

约一柱香的时间，那瘦小之人收了纸笺，递于那公子及那年长的姑娘。

四人聚在案前，拿过第一张，见那上面写道：早闻庐山景，因至庐山来。秀色掩不住，诸君乐开怀。下面附有名字。那年长的公子摇了摇头。

再看第二篇，见那上面写道：庐山好，庐山好，庐山景色不得了。拜师来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好热闹。好热闹，好热闹，庐山景色望忘不了。见此句，那年轻公子不觉微微一笑，另两位姑娘却几乎笑出声来，只有那瘦小之人，脸色更为严肃。

再往下翻，上面写道：

九江春苏迎碧色，霞映香炉晓露开。

飞流直下尺几许，谁游晚唐访太白。

字迹圆转玉滑，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秀之气。如此美的隶书比前些字胜过百倍。四人对望了一眼，将此笺留下，见笺上有名字：许箴。

再往下看，上写道：

曾疑仙境处，今登文殊台。涧峰身旁侧，长江天际来。

听梵入竹林，拂琴彻云海。闻君不得意，晨起把门开。

下署李容儿三字，便将此笺也留下了。

又弃了几篇，留了几篇，只剩两笺。上面一笺写道：

湖江有意傍庐生，三方相望日生情。

春来夜逢细雨沐，湖江添色山更青。

下署张雨萱三字。字迹娟秀，显出自女儿之手。那姑娘微点了点头，收了起来，看最后一笺：

初临庐山境，雾色霏如雨。沿阶峰叠翠，驻足蝶沾衣。

瀑落似雷涌，风响如笙笛。当敛俗世心，闲读贝叶句。

那公子淡淡一笑，“闲读贝叶句，如此境界岂是我能及？”

2

歇了一天，掌灯时，十人聚在后院之中。何雪晴做了一桌酒席端上。十人围坐，心内掠起丝丝苦涩。虽相处才两月，互相之间已有深厚的感情，本以为日后在庐山上度快乐之景，哪知凭生波折。

段思庭举起杯酒道：“容儿，我敬你。”李容儿与他对饮了一杯，蓝珮道：“容儿，师姐一辈子不会忘记你此情，但愿此生还有相报之日。”

李容儿道：“你我师姐弟一场，何谈相报之事？”蓝珮凄凉一笑道：“可我不知该如何去帮你？”

许箴道：“而且，师父不让师兄用本派枪法。”何雪睛笑道：“容儿家的‘风灵剑法’已妙学，此一趟来定长了不少悟性，够了。”

张雨萱低声道：“师兄，我家就在湖东，这儿有我封信及地址，你可以去哪儿。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李容儿感激的一笑道：“我知道了，九师妹你以后可要勤于练武。”

张雨萱点了点头，十人又吃了些饭菜，苏阳笑道：“入庐山重于文采，今日容儿下山，我们何不赋诗饯行？比起郁郁寡欢不更好？”

众人皆赞同，撤了饭菜，笔墨摆上，每人提笔而写，不消片刻皆已成。

段思庭备一长卷将让几人将诗誊上，卷好了递于李容儿。叶兰舟拿了好多伤药及几件衣包好了让李容儿收下。李容儿将一封信递于林小伶道：“小姨，麻烦……”林小伶点头道：“我知道。容儿，你是想继续在江湖游走？你放心好了。”

李容儿不想回去见何溪云，他要闯出个名堂。所以才写了封信托林小伶转递。至于以后，再说了。

天色已晚，回各院内休息，李容儿与许箴同屋，熄了灯，却难以入眠。迷迷糊糊的大半夜，忽听耳畔有人轻唤道：“容儿，容儿。”李容儿睁开眼，依稀辩的出是段思庭，段思庭冲他打了个手势，轻脚出了屋子。

李容儿不敢惊动许箴，轻轻到了外边。段思庭引他穿峰越涧，约七八里，便不见了人影。正待寻找，前面却立着蓝珮。

李容儿道：“二师姐。”蓝珮轻声道：“容儿，姐姐没有什么报答你。你看清了，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说罢抓起枪，缓缓而起，将一百一十一式苏氏枪法演了一遍。

李容儿眼眶一湿，心道：“师姐此举岂不是违了师父的门规？若师父知晓了，岂能饶她？”刚要劝阻，蓝珮似看透了他的意思，瞪了他一眼，李容儿只得用心记下枪法。

奈何苏氏枪法包罗万象，每一式又含着数变。每一式他瞬间不能领会，欲去思索时，下一式又来了，只好用心死记。

蓝珮使完后，已近五更天了。两人回转汉阳峰，片刻后，余者都起来为李容儿送行，李容儿扫了一下，却不见六师姐江南。

又说了些话，李容儿背着包袱下了汉阳峰，一步一步的向下走，李容儿心内更是苦涩。

约三里许，前面有人轻声道：“容儿师弟。”李容儿吓了一跳，定晴前望模糊的看见江南坐在一侧岩石上。

李容儿笑道：“难怪刚才我没见到六师姐。”江南淡淡一笑道：“下山后，你若无事，替我送封信好不好？”

李容儿笑道：“当然好了。”江南拿出一封信道：“麻烦你去东海普陀山，将此信送于我义父空明禅师。那是个好去处，正好，你可以散散心。”

李容儿心内一暖，心说：“其实是六师姐在帮我。”将信收好，江南又叮咛道：“容儿，你多保重。日后，我们定有重逢之日。”

李容儿与她道别，天亮时到了山下。李容儿不想在此多停留，加紧了脚步，再乘船过了鄱阳湖才找一小镇歇息。

打开包袱，里面放了几锭银子及一锭金子，大半数是许箴与张雨萱所赠。打开长卷，上面录了几首诗词。

第一道首段思庭所写：

因逢秋风至，叶落谁人怜。

本为寻常事，何由多感言。

李容儿心道：“大师兄总是冷静，这一点我怎及他？”

第二首是蓝珮的一首《忆秦娥》，李容儿看罢，又险些掉下泪来。那词写道：

琴声绝，容儿梦断庐山月。庐山月，月下欢语，今夜泣别。

剑如风灵衣如雪，侬血怎抵心伤劫。心伤劫，此痛怎负，珮儿泪竭。

李容儿第一次见蓝珮之词，但见字体娟秀，与她一样有神韵。

第三首是叶兰舟的一首诗：

海升明月天下知，寥寥风尘有相识。

酒罢无语送君去，正是满山碧绿时。

再往下，是何雪晴的一首：

青山秀水墨含香，毫端轻抒文飞扬。

欲借清风渡碧水，一梦觉来是故乡。

何雪晴是烹饪高手，李容儿怕再难吃上她烧的饭菜了。想到此，心中便添凄凉，向下看，是苏阳的一首：

君住在何处？应在终南山。把锄田间作，困午树下眠。

捣衣青石上，濯足碧泉边。寒来醅新酒，隔窗雪满山。

苏阳宛若年轻的隐士，此诗何止是送李容儿？

依次向下，是江南的一首七律：

足下平仄不尽同，浮名原是一场空。

我以我心写我意，谁把谁诗作谁铭。

绿柳吐絮风乍暖，红杏绽蕾雪初晴。

何计芸芸红尘事，无为处处是长生。

李容儿看罢，心内微惊，江南小小年纪为何有此念头？

再下，是林小伶的一首：

昨夜鸿雁系足来，家中桃红满园开。

片片偏知为谁痛，跹似暮蝶泪如海。

李容儿立刻想到了何溪云，这首诗就是林小伶写何溪云的。李容儿不觉心酸，往下看，先是许箴的一首诗：

半卷轻文懵懂中，匡庐有幸与兄逢。

二十四桥今无月，独横玉箫吹到明。

最后，是张雨萱的一首词。她是许箴的师姐，可是她生性内向，直至最后，才将词录上，乃是一首《如梦令》：

断臂怎如心痛，天涯路崎谁共。咫尺欲别时，轻语未敢相送。珍重，珍重，愿托明月入梦。

我写了那样多的人物，以致于我根本驾驭不了。我特意写了一个婚后才去闯荡江湖的，后面的故事我计划之内，复杂的我自己都难以断言，可惜我没有写下去。

今天的月亮已非中秋那样的圆，想是弦月了吧，故用此为名。

201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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