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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西鸿的诗意世界初探

luyued 发布于 2011-03-21 19:02   浏览 N 次  

  瘦西鸿的诗意世界初探

  作者:半个我

  [内容摘要]:瘦西鸿是一位诗歌创作数量和质量兼具的当代诗人,他的诗歌作品在四川,乃至整个中国诗坛都格外引人注目。他崇尚孤独中自慰式的写作方式,反对御用、媚俗、跟风和故弄玄虚,主张诗文同生命与生存、真情与良心的高度统一和纯粹,认为一个优秀的诗人是一部品质优良的“诗歌接收器”,收听并传达出自然生命中最真实的声音。本文将从他的诗歌创作观、灵动与古典的诗歌美、流浪意旨与回归体验、在诗歌创作中完成诗意的升华等几个方面去探讨他的诗意世界,以揭示他对诗歌的热爱,对生命的思考,以及他对现实人生的关注。

  [关键词]:诗意世界;诗歌创作观;诗歌美;体验;方块字

  [正文]:

  从胡适、刘半农、郭沫若等人的新诗尝试和开创到今天,中国新诗已经走过了九十多年的历史。中国新诗发展到今天,各种诗歌流派和诗歌团体纷纷涌现,诗歌创作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态势,然而剔除其中的糟粕,当代诗歌的发展却不容乐观,表面繁荣的背后却有着丝丝隐忧。比如:为借鉴西方诗歌元素而丢失中国诗歌传统造成诗歌内容空洞、口语诗的泛滥、下半身诗歌充斥着诗坛、先锋诗歌写作尝试不能从根本上找到出路、网络上“梨花体”和“羊羔体”诗歌恶搞等。正因为如此,我在日常的诗歌阅读中重点圈定一些优秀的诗人,瘦西鸿就是其中的一位,他的诗歌作品在四川,乃至整个中国诗坛都格外引人注目。

  瘦西鸿是诗歌数量和诗歌质量兼具的诗人,其作品大多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绿风》、《诗潮》、《四川文学》等在全国影响比较大的纯文学刊物,至今已出版诗集《只手之音》、《方块字》、《客骚》、诗文书法合集《瘦行书》、散文集《如此干净的身体》。长期以来,瘦西鸿诗歌创作不跟风,坚持不加入任何诗歌团体和诗歌圈子,从中国诗歌传统中汲取营养,独立地进行自己的创作却不保守。透过他用方块字连缀而成的一行行诗句,可以看见其诗歌世界中流淌着饱满的诗意。

  一.瘦西鸿的诗歌创作观

  瘦西鸿“崇尚孤独中自慰式的写作方式,反对御用、媚俗、跟风和故弄玄虚,主张诗文同生命与生存、真情与良心的高度统一和纯粹,认为一个优秀的诗人是一部品质优良的‘诗歌接收器’,他收听并传达出自然生命中最真实的声音。”认为诗歌创作是“给生命放血”,贡献作品是“给别人的生活献血”和很多优秀的诗人一样,瘦西鸿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深刻地认识到,一个诗人应该确立适合自己的写作方式。他在自己诗歌主张的牵引下创作出一系列诗歌作品。

  (一).崇尚孤独中自慰式的写作方式

  作家的孤独体验和人类的精神史是相互契合的,作家在创作的过程中,常常会伴有“一种深刻而持久的孤独体验”,这种孤独体验的产生并不是偶然的,也绝非是作家、诗人的生活常态,只有在构思和创作的过程中才能产生。试看瘦西鸿的诗歌《孤单的人是自己孤单起来的》:

  像一个自己走失的孩子

  一步一步把脚印藏进衣角

  他甚至还把几颗石子装进喉咙

  就如把经常唠叨的家锁进门环

  一个人坐在堤边

  用左手擦擦右手 擦出一朵火苗

  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不去吸 只任烟灰自己燃尽和掉落

  他什么也看不见 又什么都不去想

  就这样独自坐着

  有些阴暗的火星 证明他一个人

  还在江边 没有人走近他

  他就这样一直呆着

  孤单是他自己孤单起来的

  作者以第三人称的方式,描绘了一个孤独者的形象。诗中的主人公“把脚印藏进衣角”,“把几颗石子装进歌喉”,把唠叨的家也“锁进门环”,三个渐进式的动态描写,为主人公的孤独埋下了基调。紧接着,这个人“坐在堤边”,用“左手擦擦右手”,点烟,这个人的孤独感已经渐渐隐现。在当代诗歌中,常常用香烟这个意象来渲染孤独,瘦西鸿用香烟这个意象,把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孤独感牵引出体表,呈现在读者的面前。最后,主人公“什么也不愿看见”,“什么都不去想”,只是独自坐在堤边,除了香烟的火星,没有什么走进来,主人公的孤独感已经愈演愈烈从而达到顶点。“孤单是他自己孤单起来的”,这种孤独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给的,源于内心深处强烈的孤独感。这样的孤独感暗中契合了李白的《独坐敬亭山》:“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同为诗人,他们在告别嘈杂居于平静的时候,开始思考的东西多了起来,孤独感油然而生。

  然而,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诗中的主人公不是别人,而是诗人自己。“他”的孤独并不是他人的孤独,而是诗人自己的孤独。诗人在这种孤独中到底在思考着什么,我们不能从根本上去考证,但这种孤独感却是有迹可循的。我们可以看出诗人的另一面,他要在现实生活的竞争中站稳脚跟,要满足自己生存需要,要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现实。而诗人一旦平静下来,暂时抛弃生活常态的时候,孤独的词汇就连缀成句子,连缀成诗意。诗人不是为了孤独而孤独,他在这种孤独感中获得了精神上的解放,使自己的心灵得到慰藉。

  (二).主张诗文同生命与生存、真情同良心的高度统一

  瘦西鸿的诗歌作品中,描摹山水,抒情言志的不多,更多的是“探讨生命意义,思考生命质量的东西”。换句话说,瘦西鸿要在诗歌创作中深入到生命的最深处去探寻生命的的意义。物质文明日益发达的今天,到处充斥着喧嚣与嘈杂,而真正流淌在血液里的生命和情感却悄悄地隐藏起来。主张诗文同生命与生存、真情同良心的高度统一,就是要用诗歌的方式,探寻生命、生存、情感、意念和沉思。瘦西鸿视诗歌创作为一种劳动,在我看来,他劳作的土壤就是汉字,劳作的工具是手中的笔和稿纸,劳动的成果是诗歌,更是对生命的不断求索。读瘦西鸿的诗歌,就会看见一个思考者的形象。在《生命不能抵达》一诗中,瘦西鸿就作了这样的思考,他在诗歌结尾这样写道:

  再没有一种牵挂胜过生命之源的轻蹄

  再没有一份深情胜过爱情之初的幽怨

  空空的躯壳里流浪的灵魂

  一如空空的车厢中稳坐的你

  一如茫茫荒原上急驰的列车

  一如一切的诞生一切的回归呵

  远行的人 你每一次挪动的脚步

  都把人生的路挪远一截

  这首诗作于1992年2月5日作者从北京返回成都的列车上。诗句告诉我们,无论我们怎样行走,我们的前面总有走不完的旅程;无论我们怎样努力,我们终将被时间甩在后头。那么,我们的旅程永远不能走完,是不是说就不向前行走了呢?答案是否定的。每一次远行,其实都只是一次挪动,生命有限,而时间却会成为永恒,所以每一次挪动“都把人生的路挪远一截”,且只能挪远一截。关于对生命的思索,瘦西鸿在这里给了读者这样一个哲学命题:生命不能抵达。

  瘦西鸿认为,和我们永恒的时空比起来,生命是渺小的,是轻微的,而相对于苦难和所经历的磨砺,生命又显得那样坚强、伟大。于是,关于生命中的轻与重,成了瘦西鸿诗歌创作的另一个重要命题――既是一个哲学命题,同时也是一个道德人生的命题。且读他的《轻与重》:

  我不知道身体里的血液与骨头

  哪个更轻 哪个更重

  骨头支撑着我直立行走

  血液撞击着我四处奔波

  但他们都是道具

  真正的主角是生活 让我不停地劳作

  而当我沉睡在夜里

  血液不再需要力气 骨头也失去了重量

  如果有一天我被烧掉

  血液的河流会化成烟缕

  骨头的枝干会化成灰烬

  一切都轻了 只有一个看不见的盒子

  重了 盛着那么多虚无的回忆

  在这里,当人作为一个客体而独立存在的时候,他是一个自然的人,这时的人是轻的:需要骨头的支撑,需要血液的撞击,而骨头和血液只是一种道具,于是当这个作为客体的人沉睡的时候,不再需要血液,骨头也没有了重量。但是,瘦西鸿又对灵魂进行拷问,当我们离开的时候,我们的灵魂又会怎样呢?作为一个人,首先要面对的问题是生存的问题,然后才谈得上自己的梦想和欲望,才谈得上自我实现。为了梦想,我们只有经历很多磨难和痛苦,才能发生蜕变。而当我们离去的时候,“一切都轻了 只有一个看不见的盒子/重了 盛着那么多虚无的回忆”,这一切显得很轻很轻,然而回想这一生,却是那么的重,与其说是“盛着那么多虚无的回忆”,不如是说盛着那么多沉甸甸、实实在在的回忆,生命因此在作为一个社会的人身上变得重起来。

  关于生命中的轻与重,瘦西鸿不仅仅停留在生与死的层面上,在此基础上,他对生命中的轻与重作了人性深处的挖掘。对于一个优秀的诗人来说,诗歌写作不只是喊出自己的疼痛,还要喊出具有普遍意义上的人的疼痛,喊出时代的疼痛。我们生活的时代是一个快节奏的时代,不停地奔波使很多人将精神生活抛在脑后。因此,瘦西鸿在自己的诗歌中不仅要唤醒自己,而且要唤醒他人。《白灵魂与黑灵魂》中这样说:

  白灵魂挂在树梢 只在春天开一次

  但没有香气 香气还在那个人身上

  他陷进冬天的冰窟 手持一只锤子

  不停地敲 响声跟冰一样

  而黑灵魂在一堆燃烧的纸钱里

  翻飞 杂草丛生的清明

  几颗石头压着白骨

  它们在翻身 仿佛比活着时要重一些

  白灵魂高一些 在黑灵魂之上

  它们的角度 构成一个斜坡

  时光滑上滑下 没有声响

  走在它们旁边的人 无从知觉

  有时候 它们会握握手

  像争吵了一辈子的夫妻

  最终去选择一个风水宝地

  依次躲进去 并相互挨着

  乍一看,这首诗是在写清明上坟,其实不然,清明上坟只是呈现在感官中的表象,而对生命和灵魂的追问才是真正目的。作者是要通过对白灵魂和黑灵魂的现实比照来揭示自己的道德操守和诗歌良知,揭示诗人“对社会的使命和责任”。在《中药铺》中,作者又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只从暗地里伸过来的手

  不需称重,便把准了一场病

  所需的几两几钱引子

  只是现实的病理已深入心底

  而老阳光的手臂干枯

  切不准流行的药引

  唯有把抽屉一格一格展开

  像检查一个人的内部结构

  并把一点一点的幽暗,悄悄移开

  现实生活消磨了人的意志后,这些人的精神是病态的。在这里,我们可以先把“从暗地里伸过来的手”看作是一位老中医的手,他要为这个时代把脉,并且他把准了时代的病痛。然而,时代的病痛已经深入到心底里去了,这个“老中医”找不到合适的药引子。然后,瘦西鸿转移话锋,他为这个时代开出了药方:“把抽屉一格一格展开/像检查一个人的内部结构/并把一点一点的幽暗,悄悄移开”。这里的药引子不再是中药铺里的中药材,不再是物质层面上的具体事物。瘦西鸿通过对人的精神结构的解剖,决定要把时代内心的幽暗悄悄移开,而这才是真正的药引子。

  瘦西鸿的绝大多数作品是对生命的思考,但并不妨碍真情同良心的统一。真情同良心的统一,要求诗歌与人格的统一。如果诗歌同人格不能统一,也就没有真情实感,失去了诗人的良知。元好问《论诗三十首.其六》这样批评潘岳人格和诗品的不一致:“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瘦西鸿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力求生活中的自己和诗歌中的“我”统一起来。他认为,诗歌要抒写出真善美,要记录天地良心,用诗人的良知记录人类生命的历程和自己生命的历程。

  2008年5月12日,汶川发生8.0级特大地震,中华大地遭受了一场最严酷的大灾难,全国人民陷入到深深的悲痛中,同时激发了人民抗震救灾的决心。瘦西鸿用悲悯的笔调写下了《汶川祭》、《大地流着天空的泪水》、《那一刻,这一生》、《中国红》、《震不垮的地名》等一系列动人的诗篇。悲悯和真情、勇气和决心在这个时候写满了整个中国大地。

  在北京奥运会召开的时候,瘦西鸿又用手中的笔写出了组诗《福娃的动词》,《射击》中这样写道:

  来自赫拉神庙的火 最终驯服了铁

  从枪口逃生的花朵 开满五洲

  来自燧人氏的后裔 最终掌握着火

  点燃并传递 希腊女祭司的神谕

  火种里藏着的艰辛 被命名为祥云

  在发明了火药的中国 北京舞动着

  同一个世界 同一个梦想

  这是何等的骄傲和自豪,这份骄傲与自豪来自内心深处的爱国热情。

  瘦西鸿在其诗歌创作中对生命与生存、真情与良心的探寻,深入到了诗歌的内核,向人性深处的不断挖掘,体现的是作为一个诗人的艺术良知。

  (三).认为一个优秀的诗人是一部品质优良的“诗歌接收器”

  如果说一个优秀的诗人是一部优良的“诗歌接收器”的话,那么,这部优良的“诗歌接收器”需要对准的频道无疑是真实的自然,真实的生活,通过这部优良的“诗歌接收器”,传达出自然生活中最真实的声音。这样原汁原味地反映自然生活,唱出的是最真实的声音就是真、善、美。这样,对瘦西鸿来说,诗人就再只是一个头衔,诗人还应该是“一个正义、真情与良知的记录者”。(关于正义、真情与良知,上一节已经涉及到,在这里为避免重复,不再展开论述。)

  (四).认为诗歌创作是“给生命放血”,贡献作品是“给别人的生活献血”

  1.诗歌创作是“给生命放血”。

  在瘦西鸿的生命中,涌动着这样的血液,他们或者热烈、躁动,或者低沉、隐忍,这些血液积聚在体内,呼之欲出,以至于作者“残忍地用针刺进五个指头,我的生命之血喷涌而来”。放血的过程无疑是疼痛的,甚至充满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但是,当血液喷涌出来之后,呈现在诗人面前的是一行行殷红的方块字,并且是还在汩汩流动的方块字。诗人用锋利的“针尖”,打开了自己的血管和肉体,从而让这些殷红的血液溅落成飞舞的花朵,这些飞舞的花朵就是生命之花。这样的一个过程,恰如毛毛虫作茧自缚,然后又破茧成蝶的过程。这样的“放血”过程,是可以从瘦西鸿的诗作中找到的,比如《一把刀子的内伤》、《药》、《锋芒》等。请看其作品《药》:

  很久没有毛病

  就那么一直健康地活着

  我就那么一直健康地活着

  不痛也不痒 不癫也不狂

  病痛的滋味全都忘了

  健康成为一种慢性病

  找来一根大头针

  往自己的手指深处扎

  盼望已久的那种痛

  久久不来

  第一节中,“很久没有毛病/就那么一直健康地活着”,这里的健康指的是身体上的健康。但除了身体健康之外,人还应该有精神上的追求,因此在没有疼痛的时候“健康成为一种慢性病”。诗人迫切地要就打破这样的状态,于是开始了“放血”。然而“盼望已久的那种痛/久久不来”。是真的没有疼痛了吗?否。是“放血”之后,生命里的疼痛得到了释放。无疑,“药”是“大头针”,这里的大头针不是实体,而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意象。

  2.贡献作品是“给别人的生活献血”。

  瘦西鸿“给生命放血”的目的不只是让积聚在身体里的热烈和躁动、低沉和隐忍的血液得到释放,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把这些浸透着生命血液的文字贡献给读者。这是一个喧嚣的社会,对物质的过分追求造成了人们精神上的空虚和麻木,良知和真情的淡化。因此,瘦西鸿从“放血”到“献血”,其实是要“去激活人们的良知与真情”,是要“去救活人们死寂和麻木的生活”。一件优秀的作品应该是鲜活的血液,是一副精神的良方,当它注入到读者身体中的时候,灵魂因此得到了净化。

  二.灵动与古典的诗歌美

  瘦西鸿曾在2004年以诗集《只手之音》获得四川文学奖,著名评论家曹纪祖这样评价瘦西鸿:“一种灵动、流淌的诗美,与众心感应”。瘦西鸿的诗歌中有相当大一部分是对生命和思想的追问和探讨,如果只停留在语言的层面上去阅读,其解读的过程必定是很困难的,最终的认识也会很肤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以另一种形式呈现作品,如果深入阅读他的作品,我们会发现他的很多诗歌中蕴含着灵动、古典的诗歌美,从而在阅读中获得愉悦感。在《一张白纸重新白起来》中有这样的句子:

  一个词 需要走多少弯路

  才可以从字典里 走到一张白纸上

  一个词 需要多少人的误解

  才可以代代相袭

  以枯瘦的骨架穿上时光的新衣

  多么直接明了的句子,瘦西鸿用这样的诗句呈现了他的写作,语言节制,绝不多费口舌。在《蝴蝶标本》中,我们更看到了这种流淌在诗歌中的诗意,请读全诗:

  一段飞翔 静止在黑色的玻璃之下

  翅膀仍展开蓝天的姿势

  毛茸茸的细灰 使身体蔓延

  被压扁的眼睛 有了更宽阔的视域

  两根触须 伸出玻璃的边

  也伸进了时间的沿

  而伸进我的眼眸 扎出两粒泪水

  播撒在春天的草原

  长成一丛又一丛鲜花

  铺开七彩的颤栗 却比颜色更空

  我在草原上奔跑 从一朵花的羞涩

  到另一朵花的狂热

  我把双腿蜷曲 只留给世界

  一张飞翔的底片

  谁收藏我的标本

  谁将拥有春天 雷霆的发动机

  初读题目的时候,我们的脑海中大概会浮现出这样的程式化画面:在一个晴朗的春日里,一个人捕捉到一只蝴蝶,然后把它制作成标本。但事实并非如此,而是用相机记录这一只象征春天蓬勃生命力的蝴蝶。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就是整首诗的特点。一直到了已经记录下了这个份“蝴蝶标本”的时候,诗人才开始由一开始的怜爱、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蝴蝶(在这里,我更愿意把蝴蝶说成是春天)变成“在草原上奔跑 从一朵花的羞涩/到另一朵花的狂热”。

  在瘦西鸿的另一些作品里,又可以读出蕴藏在其中的古典美,比如他的《月亮辞》、《红盲》、《逝者如斯夫》、《虚词赋》、《在雪里酣睡的梅》等。杨远宏这样评价瘦西鸿,说他的笔名有些“唐诗宋词味”。不光是这个笔名有唐诗宋词味,他的部分诗歌作品里也有唐诗宋词味。组诗《红盲》其一《那些红》中有这样的句子:

  我不认识那些红 那些低头的女子

  蕾一般隐在各自的身世中

  诗歌一开头,就用上了“红”字,并且“隐在”各自的身世中“,这些红色像水一般流进我们的眼眶,轻灵之中蕴藉着古典美意味。在诗歌结尾:

  那些红的身体动了一下 就开始流泪

  空气潮湿起来 那些红

  潮湿起来

  那些红色的身体是缓缓地流淌的,以至于泪水所经过的地方,空气和红也潮湿起来。此诗构思精巧,意象生动,让人一读就对“那些低头的女子”产生一种百感交集的怜爱。再来看他的《月亮辞》:

  终有一天

  我会把月光花光

  ……

  潮水般汹涌的月光呵

  有的人溺进去 更多的人浮起来

  他们的脸上 镀着一层层生活的银霜

  单看题目“月亮辞”,我们可以想到一种阴柔之美,它应该是缓缓流动的。然而到了后来,月光变得像潮水一般汹涌,这是诗人思潮涌动的结果。《逝者如斯夫》、《虚词赋》、《在雪里酣睡的梅》等同样具有古典意味的诗歌美,在这里就不必一一赘述了。

  三.流浪意旨与回归体验

  关于流浪意旨与回归体验,得从瘦西鸿作为一个客家人的独特文化心理说起。历史上,或因战乱,或因饥荒,客家人不得不四处辗转,背井离乡,其身上明显地烙上了“客”的烙印。瘦西鸿是祖籍河南荥阳,南迁广东再迁至四川的客家人的后裔,祖祖辈辈从迁徙到定居并在异乡扎根的过程中,造成了精神上的孤离――在现实中扎稳了根,而精神仍在流浪。这份精神上的流浪 ,从他的《遥远的河流》中就开始显露出影子:

  需要从一个婴儿发出的第一声啼哭

  去追溯一个少女的初夜

  ……

  夜里 灯火中的水声摇动

  一整个村庄在鼾声中流淌

  早晨的堤岸上 一滴露珠

  照亮一位母亲的额头

  三尾皱纹 汹涌出岁月的涛声

  ……

  夜有多长 梦便有多长

  一匹岸边醒着的马 顺着河道流回家乡的脖子

  便有多长

  异地的流浪让他要急着回到家乡,他想要顺着这条河流去追溯遥远的梦想。在《中药罐》中,这份现实回归、精神流浪越来越明显。请读这首诗:

  我无法知道它的来历 那么厚的罐壁

  不知要多少代的药垢 才可以揭开时间的疤痕

  而祖先的咳嗽 自他的颈脖以下

  仿佛那深深的黑永藏不溢

  即使病入膏肓的子嗣 只要看上它一眼

  病也会轻松三分 再辅以农历的药引

  节气的文火 身体中的病灶

  准备深埋罐里的回音 全都勾魂而亡

  如今它被弃置在祖宅的神龛上

  漫漫的药味还薰着先人的喘息

  而子孙们早已远去他乡 百草在山中自生自灭

  可以入药的几味遁进深山 已如隔世的神医

  唯有风在望闻问切 却把不准祖脉

  它裂开一条缝 仿佛一条闪电从屋脊而下

  刺中空寂的要穴 远在他乡的子嗣

  忽然在异地抽搐了一下

  瘦西鸿的祖先从家乡出发来到了异乡,在这里生息繁衍。多年以后,他们的子嗣在这里定居下来并且扎稳了脚跟,然而,他们已经不知道这个“中药罐”的来历。关于祖先从迁徙到定居过程中的具体经历,在这一代已经遗失,遥远的声音已经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湮没,唯一能想到的是这个中药罐上那厚厚的药垢一定沉积着祖祖辈辈的历史。流浪异乡成为一种难以治愈的病痛,只有在回想的时候才能得到些许安慰,然而这种安慰中又透露出自己深沉的忧伤。

  这种流浪与回归中诉不尽的忧伤,在瘦西鸿的大型组诗《客骚》中得到了集中的体现。全诗以共有十章,分别是:第一章《家族史》、第二章《透视》、第三章《游医》、第四章《拒绝》、第五章《嘘》、第六章《祭》、第七章《抚摸》、第八章《预言》、第九章《预感》、第十章《熟睡》。十首诗从家族史开始,以渐进的方式将客家人独有的文化心里特征、生存际遇、精神结构同现实生活紧密地联系起来,把客家人从迁徙到定居过程中与聚居地的矛盾揭示出来。并且,这份矛盾随着时间的推移从而与现实生活达成了形式上的和解。在这个过程中,既有与现实的抗争,也有对现实的妥协。最终,他们屈就,随流合群,融入了现实。然而,对现实的屈就造成了他们精神与现实的背离,他们渴望在精神上回到家乡。袁勇在《精神的流浪与现实的回归》中这样评论《客骚》:“还乡之路是疼痛之旅,诗居之所也只是梦幻。”整组诗歌中始终弥漫着这样的气息:忧伤、困惑、孤独、疼痛。

  由此,我想到了交通日益发达的今天,假若客家人想要回到自己的祖籍地,只不过是以小时计算的问题,然而有一点很关键,即使他们回到了祖先生活过的地方,他们还能在这里找回曾经的影子吗?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所以,借助手中的笔,瘦西鸿为自己作了一次精神上的还乡之旅。

  四.结束语:在诗歌创作中完成诗意的升华

  五千年悠久历史,造就了方块字的独特魅力,从而也造就了诗歌的独特魅力。从原始先民猎歌中的歌、舞、乐三位一体到这些歌曲的手口相授就可以找到诗歌的萌芽。到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汉字成了记录诗歌的重要载体。再到屈原,到陶渊明,到李白杜甫,到苏轼,一直到新诗的开创,我国的诗歌走过了一个漫长而光辉的历史。瘦西鸿把握住了诗歌美丽的线条,用手中的笔书写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方块字,把这些美丽的线条连缀成一串串动人的音符。瘦西鸿热爱旅行,他在《瘦行书》序言《我行我书》中有这样一句话:“我依靠书写记录我的行程,描述我的世界[。”在这样的心境中书写出来的文字,因而有了分量。

  写作的过程是艰辛的,但同时,写作的过程又是充满着乐趣的,因为诗歌记录的不仅仅是充满诗意的句子,而且还记录了中国的优秀文化。瘦西鸿在《方块字》序诗《写作者》中对自己的诗歌创作作了极为准确的提炼:

  我只是从指尖喷射出身体里的血液

  这些堆在纸上的方块字

  有我思想殷红的腥味

  我只是看见了眼睛看不见的石头

  像在白天掉到地上的盲鸦

  除了你们厌恶的黑 还有伤心地抖

  我只是用笔和纸的道具在时间的舞台

  锻炼我日渐苍老麻木的手 摸过万物

  最终摸到厌倦 摸到遗忘 摸到灰

  我只是在有生之年坚持这样的劳作

  像一只狗寻到时间的骨架

  先将它舔到无色无味 再把它玩得无知无觉

  我只是一粒一粒收集者这些方块字

  像吹着几块发红的木炭

  把自己煨热 远远地温暖你们

  瘦西鸿在回顾自己的诗歌创作历程时说他“是在不停地搬运着一个一个的方块字”。他要去享受这个“搬运”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完成诗意的表达。但是,他收集方块字的目的不仅仅限于完成诗意的表达,更重要的是要完成诗意的升华。要“把自己煨热”,用来“远远地温暖你们”。这样的想法,无疑是需要博大的情怀才能做到的。

  从1981年发表处女作到现在,瘦西鸿的诗歌创作之路已经走过30个年头,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在坚持。瘦西鸿属蛇,他的新浪博客取名为“瘦西鸿的蛇宫”。蛇是一种善于行走的动物,瘦西鸿以蛇自喻,其目的显而易见:他要像蛇一样前行,虽然不知道起点在哪里,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但他乐意这样去完成自己的旅行。

  基于此,瘦西鸿在自己的诗歌创作中,不仅可以完成诗意的表达,而且可以完成诗意的升华。

  [参考文献]:

  1.瘦西鸿,《只手之音》,作家出版社,2001年11月北京第1版。

  2.瘦西鸿,《方块字》,大众文艺出版社,2007年9月第1版。

  3.瘦西鸿,《瘦行书》,大众文艺出版社,2007年9月第1版。

  4.瘦西鸿,《客骚》,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年8月第1版。

  5.瘦西鸿,《如此干净的身体》,作家出版社,2001年11月北京第1版。

  6.张少康,《中国历代文论精选》,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8月第1版。

  7.童庆炳、程正民,《文艺心理学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出版。

  8.瘦西鸿,《红盲》,《星星诗刊》2008年5月。

  9.曹纪祖,《灵动、流淌的诗美》,《星星诗刊》2008年6月。

  10.杨远宏,《轻灵、古典、形而上的三个诗人》,《星星诗刊》2006年5月。

  11.瘦西鸿,《我的诗生活》,新浪博客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b74f6e01009ilj.ht ml。

  12.将登科、姚洪伟,《<方块字>:用汉字构筑的诗意世界》,新浪博客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0fd6e901007t1j.ht 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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