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街——最是月白风清处

文/又凡

云淡风清，明月高悬，青山无语，杨柳依依。

还有什么样的情调比这更适合谈情说爱呢？月光照亮的村庄静谧安详，担心不够诗意浪漫，一两片浮云淡淡点缀在月亮旁边，钻石般的星星眨着璀璨的眼睛。皎洁的月光下，不太宽的乡村道路弯弯曲曲，路上人影憧憧，三五成群，欢声笑语不断。清风拂过，阵阵芳香袭人。哪里有芳香，哪里就有赶月亮街的姑娘；哪里有赶月亮街的姑娘，哪里就有动听的情歌。

男：阿小妹，隔山听见阳雀叫，不知阿妹尼在哪方？

女：阿小哥，出山阳雀才学叫，还请画眉教几声。

歌声此起彼伏，这边未唱完，那边又已响起：

男：阿小妹，搭你相交要学田头秧鸡那小对，随到一处一齐飞。

女：阿小哥，相交要学桃子剥皮心一个，莫学石榴剥皮心眼多。

男：阿小妹，搭你相交要学长流水，细水长流不断根。

女：阿小哥，搭你相交要学松柏树，松柏常绿树常青。

……

男：阿小妹，丽江雪山千年白，哥妹相交万年青。

女：阿小哥，千年不干洱海水，万年不变哥妹心。

唱到这里，对歌两人大约情事已定，只等禀明双方家长，请媒人到女方家说亲，接着“吃小酒”定婚，不日即可择吉成婚。可以说，月亮街就是一对对情侣滋生和酝酿情感的温床，在一个个月白风清的晚上，绵绵情话让每一株不知名的小草都心猿意马，浓浓爱意让天上的星星都忍不住要扯两片云来遮羞……

月亮街，一个诗意而浪漫的名字，是白族青年男女和白族村寨近旁汉族青年男女自由恋爱的地方。在鹤庆许多白族村寨附近，都有或大或小的月亮街，如马厂月亮街，三庄坡月亮街等。据考证，鹤庆白族月亮街约有1000多年的历史。

月亮街无确切日期，似乎天天都是，晚晚都有。农闲时节年轻人有空，晚饭后好赶月亮街；农忙时节劳累一天，晚上正好赶月亮街消泛。所以说不上农闲时的月亮街更热闹，还是农忙时的月亮街更拥挤，即便是天阴下着小雨，或是冬夜寒气逼人，月亮街仍然赶得热火朝天，一把把三节、五节加长的手电筒赛着比亮，一道道梦幻般的光柱扫来扫去，把简洁朴素的乡村路道照成一个魔幻世界。

下着小雨的夜晚，细碎的雨丝在手电筒的光柱里闪耀成白色的动人舞蹈，牛毛针尖般的细雨拂在脸上凉凉的，更是别有一翻情趣。至于天寒地冻的夜晚，年轻人穿上暖和的衣裳，手插衣袋或环抱胸前，哼着小曲一如既晚地赶月亮街，奶奶们说着“这些小疯子，不好好在家烤火睡觉，去受那份罪”的话，心里却是欢喜的——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啦！

广场电影的出现给农村带来从未有过的新鲜感觉，也让月亮街走向了从未有过的鼎盛高峰。放电影的小布告一贴，大家高兴得像过节，奔走相告，青年男女更是兴奋不已，早早地吃过饭就开始梳洗打扮。小姑娘穿上新买的红坎肩，百雀灵擦得小脸香喷喷亮汪汪，火钳或者竹筷子烧烫了把刘海弄得卷卷的，一两段灶门前捡的细炭描出弯弯的柳叶眉，口红还没有生产出来，小小的胭脂饼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没了，不要紧，撕一小块门上的对联纸，水里醮湿了当腮红用正好，还可以在双唇间抿一抿，添了诱人的唇色。

小圆镜里，带一丝羞涩的女孩儿黑眼仁顾盼生辉，青春在不经意间流光溢彩。小伙子要穿火箭式皮鞋，白衬衣下禁在腹部低低地打个结，加长的手电筒别在后包里，吹一两声口哨出门。见到中意的姑娘，就顾意在面前晃荡两下，挤一挤她，姑娘佯装生气，骂他两句，小伙子被骂还十分荣兴的样子，和同伴嘻嘻哈哈一笑而过。打情骂俏间，爱情悄悄滋长，再对三五个调子，情意就一天天变浓变深了。那电影自然是不看的，看也是有头无尾，有尾无头，真正看电影的是老人和孩子，这些赶月亮街的青年，醉翁之意不在酒。

月亮街也差不多是随着广场电影的消亡渐行渐淡的，直到近年来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月亮街有复苏的迹象，年青人骑着摩托车去赶月亮街，时髦的手机铃声让月亮街染上了浓浓的现代气息。然而毕竟时过境迁，那些年繁盛的月亮街景象以及饱醮柔情蜜意田埂调，似乎被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风刮走一般，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成为故事，只有在母亲、小姨或者叔叔某个夜晚带着某种怀旧情愫的讲述中，月亮街才偶尔一次被复活，在读书人的想象里，永远葆有浪漫和诗意的一隅——最是月白风清处。（1691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