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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中篇小说《钱殇》之9、10(作者:蒋兴强,笔名:江夫)

luyued 发布于 2011-01-13 11:02   浏览 N 次  

9·连叩三头谢母恩

春燕从顺风家逃出来,孑然行走在街灯下,只有背后那只红书包,一闪一闪的。街道似乎没有尽头,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夜幕已悄悄降临,宽敞的街道,偶尔一辆轿车“沙沙”驰过,转瞬就消失在昏黄欲睡的路灯深处;两边一排排楼房,像老师画的曲线一样向前自然弯曲、延伸。那闪烁着七彩灯光,一停一射、交替变换着色彩图案的是茶楼;那静静地亮着“冰城大富豪”,时而宝蓝色时而红色的酒店,听说是这个城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那是二舅每有大客户来冰城,他都提前给安排预定,飞机一到就亲自开着车去机场迎接入驻的地方;那灯火辉煌、窗棂宽大明亮,一桌仅饭菜最低标准得1800元、最高可上几万元,能看见一桌桌人正在举箸碰杯的是二舅常去的酒楼;那蒸腾着热气、偶尔能看见一个两个人戴着白帽在穿梭忙碌,散发出一股油香辣香,令人神往、馋涎欲滴的火锅店,二舅妈爱说“不卫生,是二等公民食堂”;那绿树成荫,圈着围墙,墙上写着“花朵的最佳苗圃,人才的一流摇篮”,里面宽敞辽阔,探照灯还依然亮着,能看见三个篮球场、一个大田径运动场和教学楼、学生宿舍,那是自己的学校;旁边那个低矮、窄小,只有三张桌子、几个方凳、亮了一盏节能灯的地方,是每个周末结束,妈妈都要来陪自己吃一碗面条,用她那慈祥的眼光和自己说话的小面馆……

一股凉风吹来,春燕闻到了那面的麦香味,才想起下午风尘仆仆赶到二舅家,经一阵紧张劳动,肚子已饿得咕咕叫了。她捏了捏裤兜,那是她平时节省的私房钱,是新崭崭的93元。她吞了一口口水,一边继续前走,一边又想起自己转学来,第一个星期天下午妈妈送她来校的情景。

从来爱漂亮的妈妈,淡淡的眉,浅润的唇红;一头不烫不染的黑发自自然然,像瀑布般在那稍显柔弱的腰间飘逸养眼;上白下黑一身夏装,端庄、清爽,恰到好处地突显了妈妈的最大特点——干练。身背书包的春燕接过妈妈给的生活费,正要进校门,妈妈喊住了她:“春燕,学校也快吃夜饭了,你就在这里吃,陪妈妈一会吧!”春燕知道,妈妈离了婚,姐姐在外地读大学,在家里她是妈妈的唯一,就爽快地:“要得!”

进了面馆,母女俩面对面一坐下,妈就给要了一碗春燕平时最爱吃的刀削面,给加了3元钱的肉丝。春燕让老板再跟妈来一碗,妈坚决不准,说自己天天都是晚上9点吃夜饭还没饿。话音刚完,三舅就给春燕打来电话,说是她妈中午在他门市上帮忙发货,还没来及吃午饭,让她提醒妈妈咋都要吃点东西。春燕知道自己这些年的开销,全是妈妈从嘴里省出来的,就佯装肚子疼,说可能是到“那几天”了,一碗面就给妈匀了多半。可是无论春燕咋说,妈妈明白孩子懂事早,为节省一月那十几元手机费,很多时候早饭都没吃,就挑了几根面过来,故作生气把余下的让女儿混着吃。母女俩一个吃面一个吃肉。母亲看着面前的女儿,自从来了冰城,一下懂事多了,生活上也更节省了,虽然当母亲心头有漂泊在外的空落,觉得对不起孩子,但一看有女儿在身边,心里也就欣慰。饭一吃完,母亲正要付钱,春燕却早就给了。母亲忙把10元往女儿兜里塞,“谁让你掏钱了?拿上!”

“妈,我只有5天,62元足够了!” 春燕话音没完,人已进了校门。从此,那面馆老板就觉得孩子乖巧,也知道了孩子还有一个姐姐在北京读研,都是妈妈一个人支撑。每周星期天下午,母女俩来面馆边聊边吃的一人一碗素面,老板就格外把量和油放得多些。钱自然是母亲掏,老板也再不从孩子手里接钱了。在老板眼里,母女俩的那种难舍、相依,远比在附近大饭店就餐、小车接小车送的家庭真切丰润,那种惺惺相惜委实让人羡慕、怜惜,叫人扼腕、轻叹……

春燕走走停停,眼里的泪珠不时的就流出来。有的竟流进了嘴里,倔强的春燕硬是给咽了下去;这又涩又咸的味道,她还是第一次品尝,心中的痛楚只有她自己明白。妈,春燕对不起你呀!春燕不能再住在舅舅他们那里了,你受那么多委屈、吃那么多苦。在幼儿园,天天是你第一个送我去,放学是你第一个冲进来接女儿,惟恐女儿丢失了似的;上小学,春燕没看见你吃过一顿早餐,可你为了春燕在学校抬得起头,你每次到学校开家长会,总是细心化妆,把一身穿得舒舒气气;人家双亲都有的孩子,往往读的是一般学校,而你一个柔弱的肩膀却担起了人家两人的担子,还让我和姐姐读市里的名牌中学。当我看到你一双纤细、瘦削的手指,在向学校一张一张数那一沓新崭崭的15000元选校费时,女儿是多么触目惊心啦!这些年,春燕从没忘记过你那双似乎没有缚鸡之力,而在数那沓血一样红的钱时却格外利索的手啊!妈,你知道春燕为啥从三年级就说书本费、资料费、校服钱是学校减免的吗?那是我从你每天给的2元早餐钱里,省出了1.5元,早晨我都只是吃了个馒头,加上亲戚们过年给的红包,一年就能积攒五六百元。妈,春燕打记事起,就没有乱用过一分,从没在你面前撒过谎,只是在节省钱上,说了回善意的谎话。学校根本就没有减免过春燕的什么费,现在哪个学校的领导、老师不是想方设法在“编”家长的钱啦?还有每学期女儿拿回通知书,妈妈看到春燕英语、数学、语文科科都是年级前三名时,脸上立马就一脸阳光;每次别人指着墙上那些奖状夸你女儿,你再累再倦那脸上一下就格外舒展,你知道一旁的春燕见了咋想吗?我在暗下决心“咱一定要争气,别惹妈妈生气”呢!女儿转学到冰城,惹那两次祸,都怪春燕一时好胜,给妈妈添了麻烦,女儿对不起妈妈。妈,春燕好想读书啊,可是女儿再不能给妈添麻烦了。妈,春燕走了,你能租门市就想法凑些钱租个。不能租门市,就在冰城好好打工,三舅三舅妈是好人,有个啥他们会帮助你的。冰城找不了工作,你可以到锦城,那里有大舅大舅妈,他们不会薄待你会想法的。妈,春燕走了,你们不要告诉外爷,让他过个安静日子吧,为了我们娘俩,他老人家几乎操碎了心。妈,一切错都是女儿不该出世,妈从生下春燕就没过个一天伸展日子,春燕不会忘记妈的,春燕会像你一样自强的;春燕长大了,会来找妈妈、养妈妈、孝敬妈妈的……妈!妈!妈!说着,春燕竟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朝着妈妈住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头……

10·两眼茫茫寻儿路

常言道,端了人碗,就得服管;领了人薪,就该操心。顺丽发现女儿出走,还是在复课的前一天下午。这天顺丽还是照例如往常,带上女儿一周的开销,匆匆忙忙来到春燕的学校,打算陪孩子一起吃碗面条和女儿聊上一会,让孩子稍微感受到一点母爱。哪知一到学校,却没有了孩子的身影。打电话,不通;充上话费,还是不通。原以为春燕到同学家去了,一打听春燕过去的老学校、现在的新学校,同学们都说“没看见”。顺丽害怕老三知道春燕出走,对春兰的成长更担忧,就悄悄向春兰打听,春兰也说“一星期没有和春燕联系了”。顺丽白天在街上找,晚上去学校等,一等二等,同学们都纷纷大包小包背着书包、行礼,三三两两、喜气洋洋回学校了,还是不见孩子的身影……

复课第三天傍晚,冰城下起了鹅毛大雪,凛冽的寒风刮在校园光秃秃的树枝上呜呜颤抖,校区教室、宿舍的房上地上,积着厚厚一层白雪,屋檐下、花园里,偶尔一枝半叶艰难地从雪里伸出一点头梢,教室里上自习的灯光,在轻盈的空调声里格外明亮、温馨。江顺丽仰望着迷蒙的夜空,仿佛有一个孩子就在那雪地远处彳亍前行。“孩子,你在哪里呀——”她小手指往嘴里一放,“咔嚓”一声,一股殷红的液体从嘴里流了出来。

顺丽豁出去了,她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春燕找回来。

于是,她从学校周围的大街小巷,向冰城周边有计划地找起孩子来。

噢?听说孩子前几天来过这个网吧!江顺丽抬头一看,三楼外面还有个牌子,网吧在三楼。她一下就有了精神,三步两步就上去。进门一看,发现网吧包厢里,一对小男女搂在一起,熟睡在电脑前,那女孩的背影有点像春燕,顺丽上去一瞧,原来那女孩不是春燕,男孩却是上次在网吧与春燕发生纠纷,撵上门来的小伙。江顺丽问他见到春燕没有,小伙开始有点愠怒,一看清是春燕的妈就羞赧一笑,“江姨啊,春燕,我还是在一星期前,在九天娱乐城附近见到她一眼呢!”江顺丽一急,就把“附近”二字给忽略了。她知道“九天”是干啥的,尽管脸上不光彩,但出于礼节谢了小伙,就招了一辆的士,直奔“九天”。在城里呆了这些年,她知道,如果自己说去找孩子,对方连门都不得让进。一到“九天”,她就温文尔雅地向保安点了点头,说是“保健”,对方才让她进了门。到了服务台,江顺丽说了句“先等个人,再保健”就要了瓶水,装模作样上洗手间,一间一间找起孩子来。刚到转角处,江顺丽就听到房间里有一个女孩的声音与春燕声音一样,一推门,那门竟忘了上销子,里面一个老男人与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正在交媾,那声音竟是那女人嗲声嗲气装出的一副少女声调。那男人一愣,立马就骂了起来,“这保安保的啥安,咋让疯狗钻了进来?”话音一毕,几个小伙就跑来,连推带搡把她掀下了楼,江顺丽被重重摔倒在地,支撑了半天才爬起来……

顺丽艰难地站起来,脚下也没了力气,人也恍惚起来。她斜眼一瞧街对面路灯下,有个女孩子背着书包,像上完夜自习与几个女孩在匆匆赶路,高矮胖瘦走路的姿势几乎与春燕相同,就连忙横穿公路飞奔过去。江顺丽眼前一闪,只觉得差点被什么挂倒,“哧——”的一声响,她才发现是一辆“蓝鸟”开了过去,连速也没减就消失在夜幕里。吓出一身冷汗,江顺丽才清醒过来,转身追了四五百米,原来不是春燕。人家还像看一个精神病人似的,怪怪地盯了她几眼。一看时间已凌晨三点,才发现自己还是昨天早晨吃了一个馒头,刚才在“九天”买的瓶水,还剩下半瓶在手里竟忘了喝,一天还没坐下来歇口气。她脚下一飘浮人就倒在了地上,眼前就有了幻影……

顺丽想起了12年前。

水果生意易腐烂,竞争就异常激烈。她做水果生意8年中有7年春节,都是背井离乡在陕西、河南、河北、云南那呯呯嘭嘭的鞭炮声、红红火火的节日灯笼下,孤孤单单一人在旅馆里度过的。一年四季,江顺丽在家从来没有一次呆过10天,那时春燕才两岁多,每次春燕见妈妈在准备衣物、方便面之类的东西了,中午全家人吃饭,她就郁郁的不吃,静静地看着妈妈;一家人都睡下了,春燕也搂着妈妈不睡,她说“我一睡,妈妈就走了”;顺丽出差了,家里吃饭,春燕顿顿都要多摆上一双筷子,“那是我妈妈的”;天天早晨一起床,她就把妈妈的拖鞋工工整整摆在门边,搭一个小板凳面向门外,恭恭敬敬坐在那里,“我等妈妈回来……”

渐渐地她眼前又出现了那年从陕西洛川收苹果回来的情景。

腊月二十七早晨天不亮,江顺丽就从洛川旅社起来,匆匆洗了个脸上了到西安的车,一到西安却没有了回石城的火车票,就上了要多走几小时的长途汽车。哪知车一到秦岭,前面风雪封山,一辆载重30多吨的大货车抛锚,一下堵死了来往回家过年的几百辆车,上万乘客把沿途老百姓家的面条、米饭炒高了近10倍,一盒方便面30元、一碗洋玉米饭15元、一杯开水2元。江顺丽一看那车进退不能,三天两天出不了山,就和七八个在外打工的农民工一样肩扛背负,手提着行礼徒步向前,甩开膀子一路咯哧咯哧、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积雪,披星戴月赶起路来。连续走了一天一夜,下秦岭过佛坪,到了离洋县只有十余公里的一个小镇,才终于赶到去不了西安回头要返石城的汽车。第三天中午11点,江顺丽才风尘仆仆到了家门前。屋里不到三岁的小春燕一听到母亲的声音,连忙搭起板凳打开门,一双冻得像馒头的小手,就提着那双由她天天都摆得好好在门边,“等妈妈回来穿”的鞋子递到了她面前。江顺丽一见孩子那双可怜的眼睛,人冷得瑟瑟发抖、流出两路鼻涕,就一把把孩子搂在怀里,“春燕乖,妈妈对不起你呀!”眼泪也就流了出来,春燕忙从脏兮兮的小兜里掏出一截皱褶的卫生纸,指指还没有灶台高、才12岁,正在做饭的姐姐,说姐姐叫我要爱卫生给揣的,就帮妈擦着泪来,“妈妈莫哭莫哭,燕燕3岁了,燕燕长大了,燕燕明年就上学了……”

“好孩子,妈妈没哭!妈妈没哭!”

当江顺丽醒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躺在街边的一家小餐馆里,时间已是凌晨5点。老板娘正在给她灌热乎乎的白糖开水。江顺丽谢了主人出来,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满脑袋里依然是春燕的幻影,她边走边在心里呼唤:“孩子,你在哪里;孩子,妈妈在找你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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