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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友回忆之四:自信的雪华兄

luyued 发布于 2011-06-07 18:12   浏览 N 次  

雪华兄是鲜族人,个头不高,显得有些瘦弱,入学前是五常县一个朝鲜族中学的汉语教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自我介绍完毕,说了一句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话:鲜族人汉语不如我,

汉族人朝语不如我,我会两国语言。他是一个很自信的人。

进入大学,我们必须修一门外语,大班的同学选择俄语的居多,小班的同学基本是英语。雪华

与我们不同,他选择了日本语。他说从语系上讲,朝语与日本语有很深的渊源,鲜族人学习日语有

得天独厚的条件。上外语课的时候,我们的队伍显得很庞大,他往往不上。因为学日语的人不多,

学校没有为我们系的学生配备专门的日语教师,只是为我们那届学生组织了一个全校性的日语班,

上课的时间都是午后。

雪华兄学习日语很痴迷,每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日语。到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开始不断

借阅日本原版著作,依靠字典一点点翻译成汉语或者朝语,教室里人很少的时候,他会给我们讲他

翻译的那些自认很有趣味的日本故事。我们听了感觉枯燥无味,没有报以他希望的开心笑声。他就

长叹一声说:“你们永远都无法理解这里面的深刻内涵,一国语言几乎不能为另一国的语言所替

代。你们所看到的翻译小说较之原文,已经大为逊色。我会两国语言对我翻译帮助极大,有时用汉

语不能准确表述日文的意思,我就试着译成朝语,然后再把朝语译成汉语,这样可能更为准确一

些。”我很信服他的见解。问道:“你想把日语学到什么程度?”他说:“能看懂日语报刊和

书籍,进行简单的日语会话。”

雪华日子过得很拮据,在食堂吃饭总是选择最便宜的菜,穿着打扮也很简单,冬天只有一件很

薄的小棉袄,我真担心他冻坏了。他不愿意看见别人怜悯的目光,他对我说,他不贪羡荣华富贵,

也不留恋安乐温暖,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来改变命运。他很欣赏贝多芬写给公爵的信中那段

话:“公爵,您之为您是由于偶然的出身,我之为我是靠我自己。公爵现在有的是,将来也有的

是,而贝多芬却只有一个。”他的这番话,让我看到了他的自尊。

翻译外语离不开字典,雪华兄买不起价格不菲的字典,经常在图书馆借阅字典,过一段时间就

要到图书馆去续借,很不方便。他给日本、韩国教育部门分别用日语和朝语写了两封信,说明自己

学习外语的困难,希望得到一本字典,他发信的时候我知道,我认为日本和韩国不会满足他的要

求。没想到过了半年多的时间,日本和韩国分别给他寄来了字典,一本是《日汉字典》,另一本是

《朝日字典》。他很高兴,在教室里用牛皮纸包上书皮。他说,有了这两本字典,他的外语学习就

会如虎添翼。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就想日本人为什么会给他邮寄字典呢?联想起满洲国时期,日

本人强迫中国人学习日本语,我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征服中国,首先要在文化上打开缺口,看来日

本人很注意这方面的投资。这些想法我没有对雪华兄讲。

我们班的一个同学看见了这两本字典,就和雪华兄开了一个玩笑,说有了这两本字典,你就可

以整天“日”了!雪华兄听明白了,脸涨得通红,就和那个同学急了眼,反唇相讥:“你们中国人

啊,整天就想 ‘日’,这是你们民族没有出息的主要根源之一。”当时教室里的很多人都抨击他,

“你不也是中国人吗?”他说,“我不是中国人,我是朝鲜人。”教室里静了下来,雪华兄背起书

包,摔门而去。

有一个同学,本来已经结了婚,大学期间却搞起了婚外恋。其实也不能说是婚外恋,他根本就

没想过和妻子离婚,也就是不负责任地玩玩而已。雪华兄知道了这件事,没有发表议论,自从“玩

笑事件”后,他变得沉默寡言。有一天他拿给我一本翻开的杂志,说里面有一首诗,我感觉写得不

错,你看看吧。那诗是这样写的:

莫追求星星,

她有逗人的眼睛,

她在遥远的天空

……

我说:“写得真不错,谢谢你。”

他说:“真不理解你们汉族人,家有老婆孩儿的,怎么还在外面胡乱搞。比较起来我们鲜族人

在情感上真比你们专一。”

我说:“你打击面不要太宽,那天不愉快的事,就是因为你打击了一大片,你的民族主义情结

能否收敛一点。”

雪华兄听了我的劝告,再没讲这样的话。有位同学路过他的书桌时说:“又在学日……”,

然后,就夸张地打了几个喷嚏,才蹦出余下的两个字“语呢!”并此地无银地说:“这喷嚏打的,

也不是个时候啊。”雪华只是呵呵一笑了之,依旧专心学习他的日语。

到大学四年级的时候,雪华兄的日语学的已经相当不错了,可以阅读日本的《朝日新闻》报纸

和阅读一般的日文小说。教日语的老师说,他的日语水平赶上了日语系的学生。

雪华兄实现了他学习日语的终极目标,我很佩服他。

大学毕业后,他分回了五常县,两年后调到哈尔滨市一家外文出版社,从事翻译工作,日子过

得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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