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报记者 凌眉 图/新报记者 赵欣

当实验二小的老师说：“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哭，是感动还是伤心？我只希望让她们过上一些宁静的生活，这是让他们心灵恢复最好的方式”；当我来到尚义小学，一位小同学说：“姐姐，你是来采访吴晓波的吗？你别问他地震的事，他会哭的，哭起来我们老师和同学都不知道怎么办也跟着哭”；当我悄悄站在实验小学三(5)门口，看着一脸开心的杨青云接过别班的小男同学送给她的练习本时……我突然意识到，作为一个记者，帮助他们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去打扰这些孩子，还他们一片宁静，让他们真正的感觉贵阳就是他们的家，让他们的新生活从这里开始。

给她们安静

5月19日，贵阳实验二小校长舒丽娜接到了贵阳吉祥社区负责人打来的电话，是从四川德阳、绵阳地震灾区来筑的两名学生杨沁馨晶、杨青云的求助，希望能在当地找学校读书。“灾区的学生就是我们的学生，只要是灾区因灾到我校求学的学生，我们都无条件接收。”舒丽娜校长当即同意免费接收这两名孩子入学，简化一切转学手续，安排杨沁馨晶在三(6)班就读，杨青云在三(5)班就读，让两名学生立即入学跟同学上第二节课，还向两名孩子赠送了新课本、书包、文具、校服等物品。如今，学校已通过云岩区教育局与吉祥小区牵线搭桥，共接收了6名灾区学生。
舒丽娜校长告诉记者，将两名学生分别安排在不同的班级，除了班级名额的考虑，也是有意不想让两人同班级的，因为两人经历相近，若在一起，每见对方难免会想起往事，这样不利于她们的心理平复。舒校长向各班科任老师反复叮嘱，要对她们加倍关爱，对她们进行心理辅导，让她们多参加有意义的体育活动，尽快与同学融入，抽时间把两名孩子被耽误的课程补上来。
当记者提出要见见两位孩子时，舒丽娜校长犹豫的说道：“你们就站在门口看看吧，不要再采访她们了，需要了解什么情况我可以告诉你们。因为贵阳实验二小是贵州首所接收灾区学生的学校，从19号以来，就不停有媒体、记者轮番来采访，每采访一次，孩子就要回忆一次地震的情形，孩子遭不住了……我只想他们能得到真正的安静，没有采访、没有灯、没有话筒……”

礼物与笑声
杨沁馨晶是从四川德阳市第一小学来的三年级学生。5月12日发生地震时，她正在学校正在上课。在剧烈摇晃中，墙体开始开裂，学校开始垮塌，全班同学们在老师的组织下迅速撤离到操场上，之后在帐篷里住了3天。学校没了，她的爸爸妈妈又在抗灾一线救灾，5月18日，杨沁馨晶在爸爸妈妈的安排下，来到贵阳投靠到住在吉祥社区的姑姑家。而杨青云是来自四川绵阳地震灾区的三年级学生，与杨沁馨晶的经历相近，地震时她在老师的带领下刚从二楼教室跑到楼下操场上，教室就垮了。在逃跑的过程中，她的腿被摔伤，背部又被落下来的砖头砸伤了，至今还会隐隐作痛。
在学校老师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位于三楼的三(5)班、三(6)班门口，摄影记者悄悄的在门外拍照。我们看见了正在认真听课的杨沁馨晶。这时，不知从哪班跑了一位小男同学，在门口喊了声：“报道，老师！”“你是哪班学生？有什么事？”小男孩紧张的说：“我是三(5)班的，想把本子送给杨沁馨晶。”老师笑笑说：“进来吧。”这位男同学跑到杨沁馨晶座位旁，双手将几个练习本递给了她，然后低着头说：“我们老师说要我自己过来亲手交给你才有诚意……”后面的话在全班同学的笑声、掌声中越变越小，以至被淹没。一旁的同学你一句我一句的说道：“杨沁馨晶今天收到第几个礼物了？”“你一定是喜欢上杨沁馨晶了。哈哈，脸红了……”小男孩转身飞快地跑出了教室，站着的杨沁馨晶脸红红笑得灿烂。带我来的刘老师说：“有什么需要问的吗？”“不用了，看着她们笑了，这就是最好的采访内容……”

笑容里的坚强
11岁的吴晓波来自地震重灾区北川，在这次地震中，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5月19日，万建林和潘爱保带着一名小男孩走进了贵阳市府路小学校长刘成华的办公室。这两位贵阳市府路小学的家长吞吞吐吐的说道：“校长，有件事想麻烦您，这孩子叫吴晓波，我们刚把他从四川地震重灾区曲山小学接来的，现在他没有书读，学校能帮帮他吗……”在听完吴晓波的情况后，校长刘成华立即站起来说：“不考虑任何费用！灾区来的孩子我们义不容辞。”
原来，万建林和妹夫潘爱保同在贵阳经商，两家小孩都就读于贵阳市市府路小学，而吴晓波是万建林的表弟。5月12日地震袭来，身在贵阳的万建林顿时呆住了，要知道他的舅舅吴冬财家就居住在离汶川不远的北川县啊。他当即给妹夫潘爱保拨打电话，两人经过数天的辗转旅程，终于抵达绵阳市，见到了受伤住院的舅舅吴冬财，而舅母张淑菊在这次地震灾害中不幸遇难。舅舅吴冬财哭着将儿子吴晓波委托给万建林，让他们先带至贵阳临时过渡。
细心的刘校长在与晓波聊天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吴晓波说起自己的情况时，每次提到自己的原属班级都会说“我们五〈2〉班”，为此刘校长在安排班级时，刻意将孩子安排在了市府路小学的五〈2〉班，刘校长说，这孩子的班级归属感很强，同样的五〈2〉班，这是为了让他心理上有一种的归属感。
为了不给孩子心理上造成负担，班主任在把晓波领进班时，没有告诉班里的孩子晓波来自灾区，而且在班主任的眼里，进了学校，坐进教室的孩子都是她的学生，都是平等的，不“特殊”的看待灾区来的孩子，不让他们自己总觉得自己“特殊”就是一种“保护”，就是一种最平静的“抚慰”。但晓波很坚强，他不仅主动告诉同学们自己的情况，而且面对失去母亲这样大的打击，他始终坚强面对。和同学们在一起读书和游戏，吴晓波显得很快乐，或许唱唱笑笑可以使他暂时忘掉那段不开心的回忆。如今，坚强的吴晓波已有了一帮新朋友，每当下课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晓波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相信新的学习和生活将从这里开始……

学校是港湾
现在就读于尚义小学五年级的丁宇来自四川绵竹，在此次地震中丁宇非常幸运，他和爸爸妈妈都死里逃生，但由于家和学校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回不了家，也上不了学，为此，爸爸妈妈把他送到了贵阳的叔叔家。
在采访中我一直没有提出要见丁宇，这是我们的意愿也是尚义小学牟校长的意愿。牟校长心疼的说：“从21号走进学校开始他就不说话，问他什么问题都是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眼眶里都是泪水，所以我建议你们不要与他正面接触，以免刺激到他本来就很不平静的情绪。现在丁宇来到了我们尚义小学，就是我们尚义小学的一员，我们老师有义务有责任保护他不再收到任何形式的伤害……”丁宇的班主任单老师告诉我们，亲历地震后的害怕，和对还在绵竹的父母的思念，是导致他情绪低落的主要原因，虽然同学们对他都很热情，但性格内向的丁宇很少和同学们交流，为此，单老师总是多放一份心在丁宇身上。从校长和班主任的言行里，我们“读”出了爱护和关心，我们相信，在学校这个温馨的港湾里，丁宇一定会很快淡忘那段不开心的记忆，融入到这个大家庭里。

后记
采访到现在，我想应该止步了。还有很多正在或是将要转到贵州读书的灾区孩子们，尽管我们很想了解，但是也应该止步了。尽管作为一个记者很想多“挖”一些生动、感人的内容，充分报道，竭尽全力满足公众的知情权，但是也应该止步了。
你不懂我伤有多深，要剥开伤口总是很残忍。房子没了、家园没了、亲人没了……如此的压力，幸存者尤其是孩子还能不能坚强地面对镜头接受采访？面对无休止地访问，灾区群众不得不反复回忆那些黑暗的时刻和不堪的往事，心灵的伤口再次被剥开。如此，我们又岂能忍心？
作为一位记者，在服从职业要求的同时，更要服从人性和良知。面对大灾，所有人都充满哀伤，特别需要信心和勇气去渡过难关，这时，用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语言去向公众表达和诉说？我想，应该是一种朴素的方式、朴素的语言，真实、真诚的去记录，去诉说。纵然这或许会失去一分内容的“惊心动魄”，但却多了一分人文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