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的担当，诗美的创造

——读黎凛诗集《指尖那朵年华》

周子龙

黎凛的诗集《指尖那朵年华》，我已前后通读了好几次，每次阅读，都有新的发现和收获。

该诗集分为自然、社会、乡情、人生、爱情等五辑，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所表达的情感真挚，蕴含的哲思深刻。限于篇幅，现以社会、乡情两辑作品为主，管窥其丰盈厚实的思想内容与从容睿智的诗意表达。

在社会这一辑中，诗人把目光聚焦在穷人、流浪者、乞丐、农民工、地震灾区小孩等弱势群体上：“我看到一些愁容满面的女人流落街头/而过路者藏起良心视而不见/广厦虽有，而杜甫不在”（《在一首诗歌里写到冬天》；“他们在城市的脚手架上挥汗如雨/为别人筑下一个个幸福的爱巢/却把一个空巢留给了你们//你们和我的孩子/是同一棵树上开出的花，却有着不同的/季节和长势” （《致留守在家的侄子们》），生动、细腻而沉重的笔触凝聚了诗人对流浪女人、农民工和留守孩子的深切同情，心中的大爱使他的诗作充满了现实主义精神。因为作者明白，艺术并不是生活的装饰品，而是生命的觉醒，责任的担当。

更难能可贵的是，诗人多角度、多层面地揭露黑暗，鞭鞑丑恶：《致山西黑砖窑》：“一具黑骷髅伸出手来：救救我们！”冤魂的呼号可谓触目惊心，对丑恶的鞭挞力度十足。《申诉者》用讽刺漫画的形式，揭露当今社会民主化进程中还存在的言路不畅，投告无门的不和谐现象。《小姐和妓女》：“当崇高沦陷为低俗/小丑扮演成英雄/一枝红莲势必陷入满塘淤泥”，在痛斥社会丑陋现象之余，提出“谁来拯救小姐”的深刻命题，发人深省。《替古人担忧》以古人生活在刀耕火种茹毛饮血时代尚且知足作比照，反衬今人信念萎缩、价值观倾斜、幸福感丧失的悲哀，形式怪诞而内涵深刻。像这类针砭时弊的佳作还有《夜行者》《稻草人》《平安夜》《真相》等。在当代新诗为人诟病的今天，诗人悲天悯人的情怀、勇于担当社会责任的勇气和良知，体现了诗歌精神在匮乏与萎靡之后的可贵回归。

乡情这一辑中的作品，写得最为出色，也最令人感动。一是作品浓郁的地域色彩和乡土风情，如《乡村的天空》：“惊心动魄的蓝蓄满了天空/一群鸟飞进去/就淹死了”；《鸟鸣》：“如潮湿的花朵/黝黑的瞳孔/溢出清清的溪水”；《老街》：“春雨的发梳/拢过老街那一溜鱼鳞似的瓦檐/吊脚楼边的桃花就又开了”；《秋日傍晚》“每一棵小草，每一株庄稼/都有着火柴盒大小的寂静/此刻，我小小的幸福/已被一只蝴蝶，轻轻地驮着/融入那缈缈的暮色里”；《二十四节气·芒种》：“麦芒长长的手指向天空/季节的火把燃遍山峦//镰刀的锋刃越来越薄/渐次深入古铜色的渴望//布谷鸟的叫声叩响天空/村庄开始幸福地晕眩” ……在诗人的妙笔下，江南的风景、风物、风情，乡村的人事、物候、节令，是如此的古朴、澄明、宁静、纯美，有如一帧帧写意的水墨丹青，浸透了诗人的蜜爱柔情。那触手可及的美如在眼前，进而叠印在读者心灵感光的底片上。

二是作品感人至深的故土情结和亲情挚爱。“我的脚步越是背叛/我的内心越是忠诚”，作者用这样蕴藉而深刻的诗句，概写了自己故园难离而又不得不离开时候的深情眷恋。在对故乡诸多亲人的抒写中，最令人动容的则是母亲。“千里之外/棉朵举着洁白的光芒，映亮母亲/褶皱的额，温柔的脸颜/缝补生活漏洞的乌黑的手//在一场盛大雪景的遥望中/识字极少的母亲坐在炭火边，手拿针线/掂量农耕文明与亲情文化的分量”（《母亲生前为我做的棉布鞋》）。长诗《写给母亲》是作者在母亲逝世三周年时祭献给母亲的一曲赞歌和哀歌，感人至深。母亲勤劳、忠厚、坚韧、卑谦的品格，“我”和母亲彼此血肉相连的爱恋以及胎记里暗藏的宿命感，椎心泣血的丧母之痛，刻骨铭心的追忆悼念，都通过一个个鲜活的细节与泥土般的语言叙述，栩栩如生地再现在读者眼前。每一次品读，“母亲”平凡、质朴而伟大的形象穿越时空，幻化、叠印为自己心中的母亲，我总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感动的热泪。

黎凛的诗在艺术手法上，兼容并蓄了传统与现代的各种积极因素，故他的诗既有传统意义上的自然、质朴、清新、明快，又有现代意义上先锋前卫的影子，但并不晦涩，总体上呈现出纯粹、深邃、峻朗的风格。如组诗《钉子》围绕“钉子”这个核心意象，在综合多种修辞手法的基础上，运用联想、想象、隐喻、象征、抽象、变形等现代诗表现手段，将感性与理性，经验与超验融于一炉，创造出鲜明的形象，给读者丰富的暗示与启迪。

黎凛的诗歌充盈着强烈的生命意识、自由精神和悲悯情怀，或赞美自然，或剖析灵魂，或讴歌生命，或鞭挞丑恶，都贴近生活与时代，直面生命与灵魂，饱含着血泪的吟唱，带着生命的体温与灵魂的震颤，给人以可以触摸的生命质感与强烈的心灵共鸣。艺术的生命在于创造美。他提倡“诗美主义”，认为优美的思想，真美的情感，精美的语言，瑰美的想象，隽美的意境，是构成“诗美”的要素。他以自己勤奋的创作与不俗的成绩，努力践行着自己所主张的“诗美主义”。在他的诗集中，优美而含蓄的诗句俯拾即是，那些诗海中的珍珠与美贝，读者诸君自会比我有更多更独到的发掘与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