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失路知返的逃狱者 /2010-07-28 17:01:39 这个盗贼渴望自由,所以他选择了逃狱。但究竟证明,虽然他的身体自由了,可心灵却好像陷入了一个无处不在的牢狱里。在逃亡的19年中,他亡失了亲情、爱情与事业,终日惶恐不安。如今,他选择了自动投案,回到牢狱里,开始过上一个普通囚犯的平静糊口--

　　冯起运

　　冯起运的前大半辈子都在逃。这个来自河南驻马店沈寨乡的男人已经数不清楚亲手过多少份工作,跑过多少地方,甚至记不清自己用过多少个化名。自1991年从河南周口牢狱逃狱逃跑之后,他脑中唯一的念头,只有远离牢狱外那道红砖垒成的高墙而已。

　　如今他却打算回去了。7月16日,当这个39岁的中年男上下团结他的爸爸一起,冒着雨,登上前往牢狱地点的东王营乡的汽车时,他神色平静地迈着步子,好像自己要去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

　　"我想好了,眼下只有这条路还能走。"冯起运低着头说。头顶上露出了根根白发。

　　19年的逃亡糊口早已磨平了他年青时的盛气,GANT莎莉芬CUEBiba七只羊优衣珂曼韵色爱恩贝美尔奴卡迪安奴PromodMANLIO CARTA欧尚尼利典昂SEVENSHOW芷恋La VegaFK-ONETEMAR诺兰贝尔安安新美丽可迷意轩靓颖秀晨南即发欣千奇方马海澜之家皱纹和脂肪也一起爬上了那张被晒得黝黑的面庞。他讲话时语调平稳,声音低落,这让人们很难想象,多年前,他曾经是一个游荡街头、行事冲动危险的小混混。

　　1989年,冯起运在邻居家偷东西时被抓住,由于急于逃脱,他抄起一块砖头就向对方拍了过去。面对随后的刑事收押,以及半年后由于入室抢劫被判处的6年有期徒刑,这个18岁的年青人"心里想不开",在牢狱里待了不到一年,便趁着夜幕,用床罩撕成布条,拴着装满沙土的化肥袋子,挂在牢狱的围墙上,顺着绳子爬了出去。

　　不过,那时候,这个一心逃跑的青年根本没想过,自己从牢狱跑出来能做些什么。他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在这道高高的红砖墙外面,"就是自由"。逃出来的当晚,跑在黑黢黢的路上,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

　　如今,冯起运再也不是年青的青年了,却在70多岁爸爸的陪伴下,重新踏上归回牢狱的道路。想起自己过去"自由"的19年,他只是摇了摇头:"那种日子我活够了,现在我只想安安生生地糊口。"

　　在刚跑出牢狱的几天里,冯起运只想逃得远远的,就靠着捡垃圾一路前行。他睡过菜地,每天都"被蚊子咬得不行";后来,拾垃圾攒下了几块钱,他就每天花1元钱,和耍把戏的、卖艺的一起,睡在乡下臭气扑鼻的简易酒店里。

　　由于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又害怕被差人发现,在随后的十几年里,这个年青力壮的须眉只能在农村或者城市的郊区四处流浪,而且做些出卖体力的粗活儿。他在河南捡过破烂,在陕西采过金矿,在湖北做过建筑工人,甚至还在山西挖过煤…

　　这些个工作给他留下了难于磨灭的印记。在矿井中,他的头部曾被一块橘子大小的碎石砸出了一道儿惹眼的伤疤,也曾经看到一同下矿井的工友被砸断了胳膊、削掉了头皮。甚至,就在他的眼前,一位三十多岁的工友被突然掉落的巨大煤块生生砸死。

　　这些个生死瞬间的故事,如今只是被冯起运轻描淡写地提起。logo设计标记设计商标设计VI设计在四处逃跑的日子里,它们就像一个个小浪花,很等闲就被覆没在他布满惊恐的记忆里。

　　他的身体自由了,可心灵好像重新陷入一个无处不在的牢狱。不知道有多少次,他梦见自己被差人追捕,拼命奔驰却无法逃脱,最终浑身冷汗地惊醒。有时候,干了一天活儿,疲惫地倒在床上,他也会突然想起,"自己是个逃犯"。于是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天亮都睡不着"。

　　但他从没对旁人讲过这些个。旁人大部分觉得冯起运性格离奇,由于他很少跟旁人讲话。即使遇到聊得来的人,他在大部分数时候也只是听旁人诉苦,并不提起自己的过去。

　　火酒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他总在靠喝酒"打发时间",每天放工回"家",他城市煮一碗挂面、热两个馒头,然后喝上四五瓶啤酒,直到醉醺醺地睡着。可真有邻居请他喝酒,他却从来不敢去,由于担心"喝醉了说实话",吐露了自己"逃犯"的身份。

　　现在他不怕了。在驻马店东王营乡,冯起运和爸爸下了车,继续朝牢狱的标的目的进步。这个逃亡了19年的监犯决定自动投案,这些个故事也不用再被埋在心底了。

　　当这些个回忆被唤醒时,这个年近40的中年人每每会沉浸在涌动的细节里。它们中的一部分,是关于爱情和一个名叫坡坡的女孩。时隔多年,冯起运还能清晰地记起这个女孩的相貌:大大的眼睛,梳着一条马尾辫。

　　15年前,在陕西潼关县的一个村子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吸引力"。这个从没谈过恋爱的"男娃",总爱凑到女孩的旁边"聊聊天",后来,他又总拿些《法制文学》的杂志,找机会问她:"这本书先借你看吧?"

　　可他的"进击"却总是仅止于此。他想过大声对女孩说"我喜欢你",或者"我很想跟你做男女朋友",但真有女孩的朋友来拉拢时,他却只能冷冷地拒绝:"我已经结婚了,我要回老家。"

　　"我能怎么办呢?我是个逃犯啊。"冯起运说,"我不能结婚,也不想害了她。"他很快离开了潼关,再没有见女孩一面。

　　几年后,他回到这搭,又看到了这个名叫坡坡的女孩,跟她的男朋友站在一起,却向自己投来"生气的眼神"。到了今年6月,当他在潼关一家早餐店里再次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她已经身材发福,领着两个孩子,一点也认不出坐在饭桌对面的自己了。

　　19年的漂泊事后,冯起运的口音已经掺杂着山西、陕西各地的方言,对于家乡的印象也愈来愈模糊,甚至有时候他会猜测,父母会不会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了"?

　　他也会每每幻想,如果自己不是逃犯,糊口会是什么样子。也许自己早娶了媳妇,还能做个小生意。他开始愈来愈频繁地后悔,如果自己没有逃狱,再过四五年刑满释放,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糊口;不像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过完年,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很容易就没力气",照照镜子,再也不是"脸光光的精力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老汉"。他想到了死。这个念头愈来愈清晰的时候,冯起运决定回到家里自杀。终究,"在外面随便找个野沟,死了也不甘心"。

　　在流浪了10多年后,冯起运终于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村子。要不是向村口的人们打听过爸爸的住址,他几乎认不出来自家那座刷着青漆的砖房--19年前,家里的外墙还糊着泥巴呢。

　　他敲开了门。大门打开的一刹那,冯起运发现,出来开门的爸爸"老得太狠了",头发白了,脸上也多了很多皱纹。而爸爸却只是携带狐疑的眼光看着他:"你找谁?"

　　"我是您的孩子,现在回来看您了。"冯起运说。爸爸愣了一下,眼泪顺着皱吧吧的脸掉了下来。

　　他已经19年没有回来了。从牢狱跑出来以后,他在周围的几个县来来回反转展转了几圈,却从不敢回家看一眼,也不敢给父母写一封信,打一个电话。他担心差人找到自己,也怕自己给家里出丑,"没脸回来"。

　　他想自杀,但做了一辈子农民的爸爸说什么也不同意。他急急忙忙地打断冯起运:"我们都还活着,白发人不情愿送黑发人!"

　　冯起运沉默了一下子:"我听你的,唯一的出路,只有自动投案了。"

　　7月15日晚,在冯起运准备去自动投案的前一天,家里的3个男人聚在一起,吃了19年来的第一顿团聚饭。桌上的3瓶啤酒,弟弟没喝,爸爸喝了两杯,剩下的都被冯起运喝掉了--这是19年来,他头一次跟旁人放心地喝酒。

　　第二天离开家门前,冯起运给弟弟塞了100元钱,却没有跟流着泪送出来的妈妈说一句话,"终究,去坐牢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时间把什么都改变了,连牢狱也不例外。冯起运背着两大包行李走了二里地,却没有看到熟悉的牢狱。他和爸爸向附近的人打听,才知道几年前牢狱重建,所有人都搬走了。看着没有人烟的麦田,连自己曾经逃狱出去的那堵砖墙,也已经没了踪影,冯起运的心里突然"有点慌"。

　　16日傍晚,一番打听之后,奔波了一天的父子俩终于赶赴了重修事后的周口牢狱。冯起运跑到警卫的岗哨旁边,不寒而栗地问:"同道,我有个事情想跟你磋商一下。我是来投案自动投案的,我20年前从这搭脱逃…"

　　连牢狱的警卫都忍不住吃惊地瞪大双眼:"20年前?!"

　　的确,太久了,昔时监管冯起运的辅导员已经退休,他用两个行李包背来的时装、水桶、被褥,也改成为了统一发放,甚至连牢狱周围那新建起的一圈高墙,他都觉得新鲜:"又高又长,上面还多出来一道儿铁丝网,像《古惑仔》里面的同样。"

　　如今,按照法律规定,这个重回牢狱的中年人不仅要服完本来的刑期,还面对着逃狱的加刑。在等待加刑结果的日子里,他每每站在窗前,隔着围栏看看外面的天空、绿草,还有那道连着铁丝网的灰色的高墙。

　　"他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监犯,"一位牢狱的工作人员如许评价冯起运,"昔时,他只是一个年幼无知的笨贼。"

　　但这个年幼无知的笨贼,如今已经快40岁了。他耽误了太多时间,却并不妨碍他期待自己刑期结束后的糊口:也许可以经商,"说不定届时脑筋变伶俐了,能赚到钱";也许可以种地,或者做点什么别的事情。

　　"至少,我终于不再是逃犯了。"这个逃狱了19年的男人站在牢狱灰色的高墙里,脸上却浮现出了平静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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