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锋芒初露侠女救孤

巧遇成姻二府同欢（一）

话说大明弘治年间，山东东昌府有一名门府第。建造的虽不比豪门阔宅，但亭堂楼榭，布局合度，错落有致，层次分明。犹似浑然天成一般。

庭院仰察则奇石耸峭，苔覆藤绕。奇木蓊郁，柳拂玉带。环翠抱亭，掩映生姿。俯观则粼波廻转，锦鲤戏浅。楼阁叠影，曲廊迷离。繁花似锦，馥盈园庭。更有贞松翠竹，如君丹鹤。着实幽雅别致，古色古香。无处不充满诗情画意。驻足整观，犹如置身太虚幻境,超然世外一般，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宅院不大，却修的精巧别致，独具匠心。

高高的门楼座北朝南。门前置石狮两尊，则更显出几分威武庄严。门额高悬一方敕制巨匾，上面金书大楷“进士府第”。门上方，左右各悬挂大红纱灯一盏，上书一大大的宋体“路”字。赫然醒目。

此乃国朝一门三代两进士，官曾两江按察使的私第。

至今主人路公，讳远、字元正，年逾而立，中等身材，貌端体健，神采飘逸。眉宇间闪现出一股正气，仪表儒雅，翛然大度，流露出其一身超凡脱俗的气魄和威仪来，令人顿生敬慕。

公弘治间恩科贡士，行仲氏。幼年随父从学。智博识广，为人豪爽大气，重义疏财；惟贤惟德，交友广泛。门庭若市，群贤毕至；谈文弄赋，高吟低咏，极尽绚丽。妙词奇句多出其间。

正是；“玉桥亭树相映翠，奇花异草争斗艳。

八方临客皆雅士，四时芳馨自在仙。”

夫人闻氏，同城名门，祖上与路府世交。官兖州学正，闻公讳敬之女。

及笄过府，秉姿端慤，貌姣聪敏，秀外惠中。词赋应题而就，众皆称奇。

过府数载，夫人怀一凤胎。分娩之时恰在子夜。但见红光满堂，香气氤氲。院空犹闻祥禽鸣报之声。疑其后必为扫眉才子，不同凡响。时在弘治乙丑。芳字丹华，甫己七令。生的乖巧灵秀，超凡脱俗，天资聪慧过人；文思敏捷，凡事点到皆通。

小姐三岁熟背唐宋诗词三百余首。五岁口读经史子集，即可目列十行。默而成诵。

有一日，路公会客中厅。小姐亦在厅门玩耍。路公唤至众前。以《咏志》为题，让其吟诗一首。只见小姐眼珠一转，倒臂，昂首，缓步道;

“虚怀天共地，吐纳日月星。
跨马安海宇，握管定太平。”

即刻赢来满堂喝彩。小姐扮了一下鬼脸，“还没咏完呢。”随一本正经的道；“缚鹏凌虚祈祥瑞，降蛟伏波求民安。休道女庚方六龄，敢与岱峰争云端。”

此时犹觉余兴未尽，又道；

“驰骋九万里。功盖五千年

巾帼大丈夫，立地擎苍天。”

又赢来一片掌声。众赞之曰奇女，被举家视为掌上明珠。

前年已择聘，若提起路府小姐的亲事，倒要从两年前说起。

大明弘治癸亥，四海升平，风调雨顺。至秋，五谷丰稔，万姓共贺。喜讯传至宫庭，弘治帝一高兴，颁旨一道。恩开一科，璘选天下之士，以充朝廷。

来年春三月，路公企盼已久的考期终于来到了。于是，心情舒畅，信心百倍。急忙打点行囊，赴城会试。

临期启程。不免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一日天晚，行至客栈，选了客房，放下包裹，洗漱毕，倒了一杯茶。刚坐下片刻，门口又进来一位儒士。

但见其肩挎包裹，衣着朴素；身材魁梧，面目端方；气宇轩昂，神态飘逸。年约五旬。随手放下行李，便与路公见礼，互致问候。亦言为科试，相遇邂逅，同宿一室，也是缘分。

路公平时就好客交广，未问台甫、便不分彼此地侃谈起来。经史文章，诗词歌赋，谈玄论道，各抒己见。高雅隽永，侃侃不绝。两人谈的投机，竟忘记了晚餐。路公便唤来店家，要了几样菜蔬和点心，烧了一壶醪酒，边饮边聊起来。

原来这位同年是东昌府邱邑人。山东同乡。单讳一“道”字，字恒之，邢姓。此次乃是二次赴试。言语中，惟感道公豁达大度，谦和朴重，直言不讳，长者风范。令人肃然起敬。路公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当论其年庚，道公长于路公十有二秋，遂被称之为兄；路公年次为弟。当二人互道家情后，道公羡赞路公令媛，天生丽质、少年有为，才华出众，令人钦佩。弟妹温恭勤敏、淑慎端严。如此滔滔不绝，洋洋洒洒，不觉鼓打二更。天明还要赶路。二人便同榻和衣而卧。

一觉天亮。洗漱毕用过早餐，急忙上路。于途中，海阔天空，无话不谈，及待步入试院，方互为勉励，预祝马到成功，金榜高中。

未几，三场试罢，只待吏部考官阅批榜示。二人随落宿下榻。当议论起本科试题的文体结构，词采应用等，二位所论卓有见地，各具千秋。如此滔滔，静待佳音。

不日贡院皇榜告示。二人名次前列，同举本科贡士。又沽了酒，在榻下互贺痛饮一番。

第二天将作别归里。数日来两人结下的友谊，已情同鱼水，难解难分。总不忍就此匆匆别过。

道公辗转反侧，若有所思；预言又止，似有委决不下。路公看在眼里也不便说破。停片刻，还是路公曰：“仁兄有话当讲，愚弟能帮忙的定可相帮！”

道公赧颜曰：“家有次弟讳达，字省之，膝下三子，唯次子讳伦字伯明，自幼修身立德，博学多闻；思如泉涌，聪慧过人；手不释卷，学贯古今。少年入泮。是我众子侄当中最出色的一位。以兄看来，日后或可蟾宫折贵。吾甚锺爱之。久愿为犹子选定一门可意的亲事。可是，几年来也未能如愿。由此拖到现在也未妥订。今年近弱冠，因此心急。有心咱们两家成就朱陈佳偶，不知贤弟允否？”说完，连称：“不揣冒昧，话出唐突，望贤弟见谅！”

其实，路公亦有为爱女择聘之意。幸遇道兄，情投意合，只不明其膝下有无合适子嗣。今话从道公口出，实属意外。也是姻缘巧合，命中注定，二人心想，科取院试，了却多年一大心愿。今若成就儿女辈婚姻，双喜临门，如愿以偿，岂非天意。实乃皆大欢喜，不虚此行也！

路公曰：“彼此兄弟，何言交浅言深，你我两家结秦晋之美，愚弟求之不得。定待仁兄红帖媒聘。”道公曰：“如此名门淑媛，愚兄高攀了。待余归家，疾速派人登门求亲，望贤弟静候佳音吧！”

翌日。一早别过，各自归里。路公心畅身轻，于途餐香眠足，亦不觉累。不日到家。

将到门口，早有家人府外迎候。丹华小姐急步向前牵着父亲的手，笑咪咪的忙问道；“爹爹此去应试，命题如何？出处哪里，你是如何答对的？还满意吗？那里的主考大人与孩儿的塾师一样的老扳着面孔，挺吓人的是吗？沿途路上可否有人结伴同行？这数日在外吃的饭菜怎样，可有我娘做的红烧糖醋大鲤鱼香甜好吃？喝的到杭州西湖的龙井茶吗？夜里宿住客店，那里的被褥干净吗？我和娘天天在家期佳音，恨日长。屈指倚门相望。”

天真无邪，童言无忌；如此滔滔不绝。稚音清越，引得众家人前仰后合，忍俊不禁。！家人接了包裹，相拥入家。

当路公把此次恩科中试告诉大家时，举家欢欣，多年苦读不易，如今得中，定当请来亲朋好友，设宴好好庆贺一番。固小姐择聘尚须邢府回音，所以未先告知他人，只是私下晓谕妇人。夫人道：“儿女亲事，非同寻常，当慎重从事。但凭老爷安排是了。”于是忙下帖，备酒菜，定于三日后宴会府下。

在说道公好事成双，喜不自禁。虽说一路起早贪黑，急走快赶，期盼早日归家。哪顾疲惫劳乏。虽说路途辛苦，但心情爽快，一点儿也不觉累。不久临门。举家人早就齐聚堂前迎候，以待道公佳音。

见面后，一家人互致问候，相拥入内。当得知此次中试的消息后，更是欢欣一堂。道公落座，方觉口渴，随端茶盅，一饮而尽。言道：“还有一大好喜讯，，保管你们比我科中还要高兴。众曰：“是何好消息？快讲，快讲。”道公又呷一口茶曰：“余在应试途中为伦侄选了一门绝佳的亲事。”众皆惊喜万分，“晨闻院内梧桐高枝之上两只喜鹊喳喳报喜。恰应双喜临门，果然不差。”七嘴八舌，争问女家内情。

道公慢曰：“余于科试途中偶遇同年东昌名门路公。吾二人虽素昧平生，相遇邂逅，却情投意合，推襟送袍，结交莫逆。言谈之中，得知路府生有一位千金。路府千金，论人品，论才貌，完美无双。小小年纪，才华横溢，满腹经纶；诗词歌赋，样样俱佳。称得上一绝代奇女。”说的大家心痒，恨不得即刻迎娶，得睹淑女芳容。道公曰：“晚辈婚姻大事非同一般，岂能自专，须和二弟、弟妹和晚辈通议一下，是否还有什么想法？”

众皆齐道：“还有什么想法，为伦儿婚事，举家人心难安。这婚事也早该定下了。今幸遇这等名门府第、大家闺秀，还要再等何时？”

“好，大家如无它意，我即派人送庚帖于路府，再期回音。”于是各自高兴散去。

三日已过，路府即时会宴宾朋。

一早门庭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清新整洁。院内人等往来其间，准备宴请所需一应事务。路公夫妇穿戴一新，于庭门迎候。

辰时刚过，宾客亲朋陆续延席道贺，路公顿首一 一道谢。席间众人又推杯换盏，庆贺路公高中。一时欢声笑语，喜庆非常。

正酣畅痛饮间，忽门报：“有同府邱邑客人到！”路公慌忙起身，亲迎其外，至书房延座献茶。来人气喘吁吁，先向路公道贺，曰：“我乃受邱邑邢府道公所托来下庚帖于府上。”说着呈上庚帖，献上贺礼。又曰：“邢府上下对这门亲事万分满意，急派某赶来下帖，惟恐愆期见怠。如若贵府允亲，择期再做宴聘。”

路公连曰：“好，一切听从亲翁安排 。”随将早已备好的庚帖交付来人，并引入宴宾大厅上首入座。

路公此时按耐不住内心喜悦，即兴向贵宾道出小姐刚刚订亲之喜。众人欢欣若狂，纷纷举杯祝贺路公双喜临门。如此掌灯才休。

是年秋八月，邢府举行了订婚宴，与路府相互交换了喜帖，下了聘礼。自此，路、邢两家珠联璧合，喜结儿女亲事，以待吉日良辰，嫁娶亲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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