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利站在珍宝床上用品公司的三楼阳台，关注着街面上唯一进出门市的人车两用3米宽通道。

三十分钟前，他走进门市，没有发现景凤。服务人员告诉他说景经理外出送货了。只听这句话，他可能就会转身出去，去忙别的事情。但是服务员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他黏步不前。

“今天教堂的修女来买了不少毛毯！景经理送他们过去了。”服务员说。

闻听此言，张德利不由地一怔。

“景凤认识她们？”他走近那个服务员。

“几个月前就认识了，她们经常来买日用品。”服务员拿起一只一次性杯子，“我给您倒杯水吧。”

“不用，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在后面帮她们包扎毛毯。”服务员眨巴着眼说，“等等，我从后面出来的时候好像，那个扎独辫子的修女好像说教堂被撞了，所以我判定是因为铺盖都撞坏了不能用了，才来买的吧！我是这样想的…..”

“景凤什么时候回来？……我打她手机！”张德利快步走出门市，顺着室内右侧的木制楼梯往上走。

珍宝公司是张德利闹市区房产之一，本来租赁者众多，原来他也想一租了事，省得麻烦又赚钱。但前年，景凤的出现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据景凤自己说，她来自湖南凤凰，虽然凤凰名声在外，给人造成丰饶富裕的生活图景印象，但景凤在酒店当服务员的时候，却告诉觥筹交错间，红光满面的张德利，她是因生计艰难，才来此赚钱养家。往往辉煌耀眼的光环下就是空虚乏味，富足丰饶的美誉下却包裹着瘠薄贫穷，这就是，最起码是当前张德利阅历人世百态后的感慨所得。他相信景凤，相信她的说辞，但毋宁说相信景凤能给他带来更其美好的感官、触觉愉悦。

景凤身材高挑，丰腴又不偷肥，单纯又不虚伪。席间，景凤倒酒、递餐巾温文尔雅，恰到好处。到筵宴结束，张德利已经做好了决定，沿街面闹市的那几间门面统统不租出去了。

一个月后，街面三层小楼，除一楼成立了珍宝床上用品公司外，二三层均另有用处。二楼整饰一新，昂贵的实木家具，没有上任何油漆，纯天然木质，六十平方的阔大卧室，一张特制大床塞满视野。三楼则是盥洗区、休息区。欧美风情，海岛境界。

就此，珍宝床上用品公司经理景凤盛装上任。虽然生意平淡，但张德利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在景凤身上体现快意人生具体而微的细枝末节。至于赚不赚钱对他来说，实在说都不足挂齿，就拿这处闹市区房产来说，就只能算是他资产的九牛一毛而已。

对景凤来说，委身于张德利实在是无奈之举，一个贫困人家的女孩子要想打拼人生，赚取养家之资，除非有天大的能耐，否则她想不出尚有何法，而今，在男人的荫护下挣一些说不上干干净净的钱，也是如她一样大多数女孩子的权宜之计。

但是，有了珍宝公司这个实体，景凤自离开家乡凤凰便藏在心中的那个念头又蠢蠢欲动了。那就是锻炼自己，在人生历练中锻炼自己，爸爸临行前也是这么说的，好好干，好好学，等自己有了立身之本，一切就会好转。

现在，虽然委屈在张德利的阴影下，好在珍宝公司给她提供了绝好的实习机会，她决定好好经营，学习营销手段，总有一天她会拥有自己的店铺门面。

其实，数月前闸西教堂的修女来买床铺套件，是她自珍宝公司开业以来第一桩大生意，虽然在送货过程中，亲眼目睹了修女红玲与神父的亲昵，令她遂起厌恶之念。但接下来与红玲的不经意接触，逐渐打消了她的先入之见。

那之后不久，一天下午，红玲在珍宝公司买枕套。买好枕套后，她又要求买两条纯棉毛巾。本来是服务员帮她挑选，期间，她说了一句话，使在办公桌后的景凤有些宽慰与不解。

“我哥的脸油大，洗脸用纯棉毛巾擦得干净！”红玲说。

景凤从桌后走过来问：“你哥？你哥是谁？”

“哦，杨培智呗！”红玲爽快地答复。

“就是杨神父？”

“是的！我叫杨红玲！”

景凤恍然大悟，被她憎恶这么多天的关系原来只是自己的臆想。

那么，关系一下子就又恢复到从前。外地人，辛苦讨生活，漂亮可人凡诸因素，令景凤的怜惜之心更甚于前。接下来，惺惺相惜的两个漂亮女孩频繁接触顺理成章，知心话越说越多，情同亲姊妹。

今天，景凤给修女送货，迟迟未归，加之服务员所说车撞教堂之事，张德利认为景凤应该在教堂正安慰担惊受怕的红玲。本来服务员不提撞击事件他准备走人，重赴一场本来已推辞掉的豪华盛宴。现在若干关键词：修女、好友、教堂、撞击，使他更有所期待。

张德利站在珍宝公司三楼阳台，期盼、焦急。这个城市的亮化工程做得还不错，张德利在黑暗中就着明灭的LED光影，可以清晰地看见下方三四百米距离的一切建筑、人流。他掏出手机拨打了景凤的电话。

十分钟后，一辆红色皮卡沿着街面愈来愈近，缓缓停在珍宝公司门市侧旁，景凤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她抬头往三楼阳台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