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香(节录)
luyued 发布于 2011-04-10 19:23 浏览 N 次香水原料按挥发性强弱大致可分成三组,因此合成的香水气息也分为三段。人类嗅觉最先感受到的是分子最小、挥发性最高的部份,称之为香水的初味;其次为分子大小与挥发性居中的部份,称之为香水的本味;最后呈现也持续最久的,是分子最大的一族,构成香水的余味。
人的一生,不管是灿如彗星或是庸庸碌碌,再怎么百味杂陈,所探所求所配出来的,总不过于最基本的一味香水--
余味:这是香水的基础,最持久,最是萦绕不去。
性,死亡。
本味:这是香水的核心,因个人喜好而异,基本原料有下列几种。
工作,婚姻/伴侣关系,家庭,政治,宗教,休闲娱乐。
初味:这是香水给人的第一印象,香水的魅力常决定于此,但也挥发得最快。
爱情。
Chamade的人潮在午后达到顶点。一向争奇斗艳的两面橱窗首次连成一气,仿自埃及古墓的壁画左右纵横,左壁是坐在梳妆台前的克丽奥佩特拉,一个侍女梳著她垂地的乌亮长发,又一个跪在地上捧著绝代容颜所照亮的铜镜,另一个呈上粉黛胭脂,任她选择今日有幸染上明眸朱唇的宠儿,右壁陆续有侍女把香油饰品金缕衣端在金盘上屈膝奉上。再仔细一看,这季所有的主打商品都精巧地安排入画,跃然若出:手绘埃及风领饰的薄纱罩衫披在艳后女官们身上,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香水瓶分散在侍女们的托盘里,各种护肤用品固体香水堆满艳后的梳妆台和侍装的女官盘上,贵妇们腕上或是妖娆的金线蛇手镯,或镶金纹饰的臂环。前景稀疏有致插上莲花与纸莎草,刻意营造艳后操舟而下,一路香风袭人之景致;在隐处吹拂的不是尼罗河的热风,现代空调的奇迹诗意地抚弄那莲瓣与草茎,以及弱不禁风的云裳,让所有资本主义雕塑出的精品跨过数千年的时空,从辉煌的画壁里又活了过来,风姿绰约地摇曳于流动的资金之间,绵延新的生命。 络绎涌入的旧雨新知,莫不驻足于盘据店内视线焦点的黑色漆金棺椁前,啧啧称羡,此起彼落的惊叹,这是真的吗,从博物馆借来的吗,诸如此类的询问不断。棺里躺的自然不是尸布裹尽花容月貌的木乃伊。全身法老装束疑似女皇者英姿焕发,傲然凝注著永生,全然无视于四壁内芸芸众生的纷扰;在胸前交叉的双手中所执非上下埃及的权杖,而是「克丽奥佩特拉」精致的香水瓶。
所有的售货小姐都在眼窝涂上艳丽的眼影,尾端不忘勾勒出古埃及仕女往上拖翘的眼线,有的是抢眼的宝蓝,有的是妩媚的翡翠绿,还有俏丽的亮紫,更有人上下双色交织,看得人目不暇给;隔几分钟,就有高低频率不同的倩笑,重复著乐曲般盘旋再现的主题:「您喜欢我的眼影吗?这是我们的新产品,克丽奥佩特拉眼蔻(kh l),质地非常柔细,加上摩洛哥玫瑰精华,不但芬芳宜人,还有滋润养眼作用,晚宴浓妆的场合非常合适,一定让你成为全场的焦点。」 薄丝上画著象形文字、睡莲、甲虫、埃及神只,Made in China的克丽奥佩特拉纱袍,莲花晶瓶的克丽奥佩特拉香精亦或三种不同款式的克丽奥佩特拉淡香水,包在特制香球里三合一的克丽奥佩特拉固体香水,五种娇艳色泽的克丽奥佩特拉眼蔻,四种款式的克丽奥佩特拉手镯臂环很快就在收银台上堆积如山,装现金及信用卡签单的银柜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为源源不断涌入的资金做记录。
这是湘琪另一次的大胜利,新客人拎著今日的斩获付帐,心甘情愿地被商品所唤出的梦境剥削著;熟客不忘在采购时问一声,Cynthia呢,今天没有来?训练有素的小姐们微笑著,一次次重复另一组曲调的主题与变奏:「Cynthia身体不舒服,今天请假。是啊,这次感恩节特卖都是她全力策划,那个法老棺我们是从XX古董店借来的,名片就在旁边。真的,您很喜欢?谢谢,我会告诉她您今天来过,她过两天就回来了。」
自从上次带湘琪去算命就和她失去连络的小绫,今天也来了,顺著人潮从入口挤到棺椁前,再绕过香水部内衣部,收银机与等著结帐的长龙就在眼前,依然不见湘琪的身影。
一张绿色的纸片在前面那位太太掏钱时从她皮包一角飞出,安静地躺在这庸庸扰扰的地上;小绫弯腰把它捡起,险些被一脚就踏上去的一只鞋跟踩著。她起身,正想叫住那太太,旁边高跟鞋的主人开口了,「真谢谢你捡到我掉的钱。」一边伸手就拿。 小绫愣著,那只伸出的手拉住她手中钞票,发现她无意放手,再重复一次,「谢谢你,可以给我了吗?」
「啊?是你的?」她呆呆地问了。
「是的,」她看著对她微笑那时髦的中年女子,「你瞧,人一挤,口袋里东西掉了都不晓得,还好你帮我注意到了。」
小绫揉著眼,心想一定是看花了,她瞧著对方裤袋似乎还露出一小截绿色的东西,便也笑著,「哦,是啊。」还好心地伸手帮她塞好。
后面的人一推,不留神她手一闪失,那看来小小的口袋竟像无底洞,把吞下去的东西一股脑都吐出来,有绿色蓝色各一只的克丽奥佩特拉眼蔻,克丽奥佩特拉固体香水球三个,黄紫桃红的丝内裤各一件,黑色绿色蕾丝袜带,还有
事后店里一个长脸雀斑的女人不断跟她道谢,说多亏帮忙,抓到让她和Cynthia头痛很久的一个惯窃,功不可没,「Cynthia知道一定很高兴的。」
「请问,」小绫怯怯地开口,「Cynthia在哪里?」 湘琪躺在手术台上,只是局部麻醉,意识还相当清楚。
医生说是个简单的手术,跟剥洋葱一样容易:「子宫颈细胞异常不是子宫颈癌,我们已经再三跟你强调;你现在是第二期,表示异常细胞数目持续增加,超过正常细胞的数量,所以我们要用电圈把异常细胞割掉,不让它们有机会转为恶性。你放心,这个手术很安全,连全身麻醉都不需要,也不会伤到胎儿。」
没有痛楚,只是感觉有个机器把她一片片剥落,就像剥洋葱一层又一层的,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又像 闭上眼睛,肉身化为虚无的感觉尤其强烈,好像在她腹中日益成长的胚胎并不属于她,而它的真实感也不属于她。等她的身体片片瓦解消融之后,这无限宽广的空间会包住它没有形体没有性别,悬荡在阴阳之间、母亲的犹豫之中的浑沌;等那小小的心脏终于长出来了,可以呼应残留在空气中母亲的香气、母亲所创造出来的香气,已经挥发的那个母体早已无法给它任何的安慰。 丽萍看到湘琪的第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多月前,满怀雄心志得意满的那个女子;她美丽依旧,却憔悴得让人心惊,又或许因为苍白憔悴,那美丽的颜色染上一种诡异的幽灵色彩,整个人迷蒙著在黑暗里散出萤彩的光,彷佛动手一触就消失无影,玉如烟然。
「回来了怎么不住我那儿,还花钱睡旅馆?不是早跟你说好了吗?」丽萍见了面就先埋怨著。
湘琪微微一笑,「不是跟你客气,临时决定要回来,那天到旧金山太晚了,不好杀过去把你从好梦里吵醒,就先找个地方随便住一住,反正明天要去纽约,也住不了几天,赶快把你找出来见一面才是真的。」
「我们小菁今天还念著你呢,问我怎么好久没看到湘琪阿姨了。」
「她好吗?」
「长高了好多,除了这个以外,还是老样子。」
「你好吗?」
「我也差不多,不好不坏。你呢?」
撒克斯风低迷地在挑高的室内盘旋,湘琪没有回答,顾自说了,「我们好久没出来这样喝一杯了。」 「是啊。」丽萍啜一口手中的鸡尾酒,也沉默了。撒克斯风终不可闻,迷失于暗夜之中,在背景的钢琴则走到台前,继续它孤独的旅程。丽萍问了,「你跟Alan,到底是怎么回事?」
湘琪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如果我是他,一边是一无所有的何湘琪外加不知道是对人还是对钱的爱情,另一边是母亲加上连锁企业,要选谁,答案很明显的。」
「他母亲真的这样难缠,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我不晓得。但是我已经试了,效果不佳,有什么办法?我的感觉是她从心里排斥我,我做得再多再好也没有用,除非她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她思索片刻,「但也不是,看她对Sarah好像不错,除非那是刻意做给我看的。」
「算了,我看任何人嫁过去都不会快活的,听你讲起来好像是个刻薄的婆婆,就算她当下对那女的还不错,以后怎么样还不晓得呢!」
「我们那时候不是说了吗,她再怎么讨人嫌,又不住一起,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忍耐一下就算了,这样的事我有信心做得到;可是我没有办法改变皮肤的颜色,即使叫我去信犹太教,我还是长得这副亚洲人的脸。」她再摇头,苦笑,「其实想一想,即使是个白人也没辄,还非得是犹太人才行,也就不那么觉得受到歧视了。」 「你离开以后Alan的反应呢?」
「他一直打手机,我都不接,有一次还在公共电话打,我一看不是他的号码,上当就接了,听到是他赶快挂掉,后来他写e-mail来,我也没回。」湘琪叹气,「要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话讲得那么无情,光是说爱我,有什么用?」
「你先不要理他一阵子吧!他想你了,急了,也许会改变主意。我觉得你多少有点策略错误,让他对你太有把握,都不会珍惜,就失踪一下,看他怎么样!」
「他也许不会怎么样。再怎么深刻的爱情,遗忘还是容易的,这点我们不是最清楚了吗?」
「不说你们之间,光是Chamade,没有你怎么行?灵魂人物跑了,还做什么?」
「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没什么人是不能取代的。」湘琪啜了口她的伏特加,「我帮他们也开发了五六种香水,够卖一阵子了,简单的个性香味产品Amanda现在已经可以处理,真正损失的不过是个人香水的客户,以及比较专门的香水谘询。至于服装那方面,一向不是我在管的,虽然最卖钱的几样商品都是我的主意,基本调度Sarah在掌控,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她放下杯子,「我想Alan现在已经开始找新调香师了,虽然他口口声声还是说要我回去。」 丽萍摇头,叹气,「聪明人该知道你是无法取代的。我可以想像没了你,Chamade的橱窗会变得很无聊,没有那些很棒的香水新点子跟行销策略,失去它的独特性,还会像现在生意这么好吗?」
「我不知道。」湘琪耸耸肩,「我现在也管不到了。」
「你真的决定离开Chamade,离开Alan?」
「我不知道。我没有正式递上辞呈,只是跟Amanda交代一些事情,从机场打电话给Alan说我走了,就这样。会不会回去还很难讲,可是你知道的,我不只是意气用事。我曾经想过为什么人家说不娶我,会让我这么不高兴,毕竟他没有说要分手,只是这个关系不能以婚姻收场而已。是怀疑他想玩玩算了,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哄哄你,还是因为自己得不到考夫曼太太的头衔,很多实质的利益就泡汤了,想了就不甘心。」湘琪躺回椅背上,「我开始问自己,到底有多爱这个男人,如果他今天不是服饰店小开,只是普通的薪水阶级,我还会一心一意想嫁给人家吗?想来想去都找不到答案。」
「这样的问题就不用想了,永远都没有答案的。因为他今天就是Alan Kaufman,考夫曼家的少爷,不是卖汽车的,像郑启仁,所以你做再多的假设也没有用。」
「你是在安慰我吗?」
「我只是说得实际一点而已。」丽萍提醒她,「你忘了我说过的,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还不如花那个时间来养颜美容,找新的追求者去?」 湘琪微笑著,「这样的人生真理,我保证牢牢记住,不敢再忘。」
「小孩的事呢?」丽萍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办,他不知道吧!」
「我还没决定。不是第一次拿小孩了,不知怎么的犹豫很多,是因为年纪大了,比较脆弱?」湘琪开玩笑地,「说不定我潜意识里还是想著不甘心,留著这个孩子,以后去抢他们家遗产。」
丽萍皱著眉,「你要考虑清楚,一个人带大一个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看我的例子,你就知道有个拖油瓶在婚友市场上行情多低了。Alan的事你可以先放在一边,说不定还有转机,生养小孩的事千万不要当儿戏。」她建议,「不如告诉他,看他怎么反应,你心里也有个底,知道怎么处理了。」
「等我从纽约回来再说吧,反正真要动手术,再等几个礼拜还不迟,而且这次纽约之行可能会给我带来突破。」
「怎么突然要去纽约?想散散心吗?」
湘琪摇头,「去面试。其实也不算那么突然。」
「面试?」
「IEF,就是International Essences and Fragrances,很大的一个香水工作室跟原料提供集团,刚好有一个缺,是他们顶尖的调香师Sonia Gressmann在找助手。IEF也是我们货源商之一,之前有些来往;前一阵子听说有这个机会,虽然没有打算离开洛杉矶,还是去申请了,他们最近打电话来做电话面谈,我又过关了,所以约了后天在公司做第二回合的面谈。现在只剩下三个人,这个面谈会决定最后选上的是谁。」她讽刺地笑笑,「那时候只是好玩试试看而已,没想到现在也许是条生路。」 「太好了,说不定这是个转机让你到纽约发展呢!」
「看看吧!如果我真的得到这个职位,就把Chamade那边辞掉,」她手中的酒杯折射著,一道扭曲的光打在脸上,从眉心蜿蜒而下,像只蜥蜴,把她半边脸留在阴影里,「然后把小孩也拿掉。」
「你是说没有就留著吗?」
湘琪沉思片刻,摇头,「不。」像是半开玩笑地,「如果没让他们选上,就告诉Alan,至少拿他的钱来动这个手术。」
「那边的工作环境跟Chamade有什么不同?我想像你这样习惯了自己作主,去当人家的助手你耐得住吗?」
「IEF的世界跟Chamade是截然不同的,在Chamade,我们生意再好,也不过做大洛杉矶地区,跟国内邮购的客户。像Sonia Gressmann这样的调香师,照顾的客户是CD、YSL、Armani这样的超级名牌,调出来的香水得到客人认可下了订单,是全球的大市场,随随便便就是上百亿的生意,做她的助手也不会辱没了。而且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从我们原先的精品香水走入纯商业香水的市场,看这些跨国企业捧出一个香水明星的整个过程,不管是以后升为他们的调香师,还是自己再出来创业,都是很好的经验。」她把酒干了,又要了一杯,自娱地,「当然,也不一定这么一帆风顺。假设在里面调了几个卖得不好的香水,失宠了,被打入冷宫,以后只能调清洁剂芳香剂的香味,变成厨房洗手间的调香师。」
「不会的!我对你有信心。」丽萍眼睛亮了,「我已经看到IEF的未来之星走在第五街上,身边是某个跨国企业的钜子。我现在对你的纽约之行愈来愈乐观了,我们就等著你的好消息,有一天我还可以带著小菁去纽约找你玩呢!」 湘琪笑了,似乎有些疲倦,「先不要说那么远,为我祈祷一切顺利吧!」
「等你回来我们该找慧纭聚一聚,她要到Sacramento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去面试,结果已经出来了吗?」
「嗯,她拿到那个工作了。」
「太好了,回来以后我们再帮她好好庆祝吧!」
音乐停了,几个乐师收拾起东西准备要走,看来今晚的现场演奏到此结束,曲终人散的凄清,即使继而响起的爵士录音,也无法驱散。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湘琪问。
「不是什么节日,是谁的生日吗?」看湘琪摇头,丽萍放弃了,「是什么?」
「六个月前,我告诉郑启仁我只剩六个月好活了,所以按理说今天是我的忌日。」湘琪笑笑,「曾经以为这个死亡的谎言,是要让还惦记著启仁的自己死去,好好跟Alan在一起,看来是我想错了。」
「也许是要这些恋情都死去,让你重新开始。不是还有商业钜子在纽约等著与你邂逅吗?」
代客停车的小弟把钥匙和车交上来了,丽萍回头问湘琪:「你真的不要我送?」
湘琪指著对面,「旅馆就在这儿,不用了。」
「你住这儿?在大街旁边不吵吗?晚上睡得著?」
湘琪耸耸肩,「交通方便嘛,」她轻轻笑著,「反正这几天本来也睡不好,还不如听一些车声人声,人气旺盛一点,才不会忘了自己还活著。」
丽萍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伸手抱住湘琪,拍拍她的肩,「好好保重,现在是最辛苦的时刻,可是我有预感你这次去纽约会有好消息传来的。回来打个电话,不管多晚我一定去机场接你,煮一些好吃的东西好好帮你补一补。」
「你讲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湘琪笑了,迷蒙的眼里终于又出现光采,让丽萍稍能释怀,「回头见。」
丽萍看著她横过马路,不由喊了声,「走路小心!」湘琪从对街转身对她招手,走进旅馆敞开的电动门。
丽萍愣了一下,回身正想开门进入驾驶座,听到湘琪在后面呼唤。她又从对面跑回来了,微喘著气,苍白的脸透出淡淡的红晕,「有样东西忘了交给你,」她打开皮包,拿出一个香水瓶,「这是何湘琪的第一瓶黑色香水。」 那是丽萍所熟悉的Cynatelier四角方瓶,上面贴了个手写标签,”In the Mood for Death”;街灯惨淡的白光,闪烁著七色眼睛的霓虹那绚丽空冷、参差对照的光影从瓶底浮上表面,深夜里偶然穿过街心的车灯在瓶面划过一道金色的刀痕,伤口瞬息随著远去的车声愈合。
丽萍判断这香水颜色很深,却无从分辨。湘琪近在耳边,她的声音却像从远处传来的:「你还记得我们那时候说过的黑色香水吗?这样的东西,肯定在市场上不会卖钱,却是我自己觉得最有魅力的作品,而且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做出来了。花了几个月弄出来的克丽奥佩特拉反而是个差劲的作品,但是促销包装做得好,应该可以卖得很好。」
「谢谢你,」丽萍接过瓶子,不知怎地就是心跳不止,「一定是很特别的香水,我回去好好试一试。」
「再会了。」湘琪挥著手往后走。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丽萍之后几个月都在无数的恶梦里哭醒。 湘琪倒下来的时候,她还拿在手中的香水瓶滑过僵硬而无力的手指,触地发出清脆的玻璃响声,于是她第一次闻到死亡的魅力与气息。空气中没有半丝血腥气,就是股说不出的甜味,甜而不腻,却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调香师血的香气,还是香水里血的味道。丽萍恍惚觉得湘琪给她的是未完成的香水,要加上这一味心血,从她还跳动的心所流出来那充满生命力的鲜血,才是让人心生畏惧又无法抗拒的极品香水。
她始终不知道那香水原本的颜色。从街心迅速往路边沟渠流动的血溪,把路面、香水、玻璃屑都染成暗红色;从平静的血镜里,映出只剩几片残缺将要圆满的明月,那样遥不可及的几点疏星,整个纠结在日光灯与霓虹的纭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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