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猫捉老鼠、守株待兔，这些成语竟然活生生在新西兰一座民宅中上演。狗、鸡、老鼠、猫，还有兔子，多种动物奇妙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有趣的冒险，还真是一般人没能力，也不敢做的。这些动物，让它们在平等和互相陪伴的环境中成长，看它们是否能够建立起一个和谐友爱的王国。

“人物”表

基娅、欧拉 —— 蒙面大侠般的家鼠姐妹花

莫亚、莫娜 —— 鬈毛波兰鸡，一男一女

塔迈蒂 —— “布偶”猫，像布偶一样温驯

荷西帕 —— 性格很内向的弗兰德巨兔

麦卡 —— 有些童年阴影的混血流浪犬

寻找各种动物

毋庸置疑，宽容可以后天习得，毕竟它不是一种天生就有的情感。你无法强迫好感的萌生，也无法迫使一类动物去喜爱另一类动物。不过，让情感萌发与成长的氛围，却能通过培养、鼓励与回报的方式得到。这便是我的出发点。首先，我希望动物间能够停止相互敌对的状态，不再认为自己濒临威胁。然后要求他们做到彼此宽容，打成一片，此后或许就会通向友谊之路。最终，我还抱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就是，其中的某个动物没准能在这个跨物种大家庭里，找寻到他或她的灵魂伴侣呢。

一旦我下定决心创建和谐王国，首先面临的挑战，就是确保所有动物尽可能在同一时间到达我家。我不想地盘性成为他们相处时的障碍。越快寻找齐全所有合适的对象，动物彼此间以及与我们的磨合过程就可能越成功。我不愿意其中一个比其他几个早上几个礼拜到家，那样他就会在后来者的面前夸耀资深，或是强占地盘。我希望他们多少能拥有较为平等的活动空间。因此迅速完事是关键。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找寻到一条小狗、一只小猫、一枚小鸡、一个小兔和一只小鼠。

在新西兰，你可以从动物保护协会（SPCA）那儿领养小猫小狗，有时还会有其他动物。因此在一月份一个万里无云的周六，我们全家——我的妻子莱拉及两个儿子，七岁的伊兰与两岁的玛努——驱车赶往位于奥克兰机场附近的动物收养中心。我告诉那里的主管我需要的动物及需要的理由，这天收养中心恰好新来了两只老鼠，我们走运极了。

“看，他们在这儿，”柜台后的女士边说边取来两只七周龄的家鼠。两个小家伙几乎通体纯白，面部呈深褐色，好像蒙面大侠——人们通常会挑选这种自然毛色的小鼠，因为很漂亮。“他们非常渴望能有个家。老鼠在这里并不受欢迎，不尽快找到一处收留之所的话，迟早会被执行安乐死。”

大儿子对两个小家伙简直着了迷，不用说，他对小鼠未来可能的不幸命运大吃一惊。“他们多好玩儿呀！瞧那小小的指甲，”他说。当然，他们精致小巧的脚爪顶端长有优美光泽的指甲。孩子们总能立刻发现即便是只老鼠，也跟人类有着多么相似之处，而大人们总是将其目光集中于“令人恶心”的一面。起初我还有点担心，要是两个小家伙恰好为一公一母，到时候养出一大窝不计其数的鼠宝宝来可如何是好呀。在得知她们是一对姐妹之后，便大为宽心。

一回到家，我就犯下了第一个错误：我把老鼠们介绍给了三岁龄的孟加拉猫，后者一下子就将她们哧溜吓进了设在起居室（临时）笼子中的小盒里去，那个小盒作为她们的藏匿巢穴存在。直到好几小时后，她们才重新露面。我怎么会就想当然地认为，只要我自己觉得她们安全，她们就该信任我呢？信任我么？可她们连认也不认识我，谈何信任呢？

全家一锅粥

头一个礼拜的混乱简直登峰造极。事先我已经被警告过会有好一阵子的鸡飞狗跳，可是想象与现实毕竟存在差距。陌生的吵闹，陌生的气味，加上陌生的食物。孩子们进进出出房子，携带着一个又一个动物，一转身手上的小家伙又换了一个；我呢，则徒劳无功地对儿子发号施令：“抱起兔子时可别拎耳朵！”“别抓小鸡！”嗳，我的脑子里面儿到底在想些什么呀，让这个海边的小世界上演着一出又一出始料未及的闹剧，邻居们透过高高的玻璃窗望进来，带着惊恐的神色注视着大房子里的混乱状况，而形形色色的动物们往来其中。

起初，我们真的不看好这点，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说不定狗会啊呜一口吞掉小鸡；兔子被猫咪追得心肌梗塞；或者小鸡把老鼠啄个半死。事事皆可能啊。我们应该把其中一些动物相互隔离吗？老鼠和兔子可以相处，那么猫狗就会发生大战咯？动物们之间所有相见与偶遇的机会，我们都该保持在场吗？我们希望动物们团结起来呢，还是同我们也要心连着心？真不知道期盼些什么。首要的是，我们打算小心行事，尽可能避免现场缺席，直至确信动物们不会伤害彼此。

就像是为了增加第一个星期的混乱似的，到头来还下了一场大雨。天！我可从来没为小鸡们考虑过这点啊（小狗麦卡和小猫塔迈蒂进到了屋里；兔子荷西帕可以撤回他的地洞里去；他在围栏里已经为自己挖下一个洞穴，想什么时候躲进去就什么时候躲进去）。我身为父亲，成年人士，预见问题的出现是我的职责。我怎么就没想到为小鸡们采取点避雨措施呢？我跑去五金店买了个宽敞的木盒，放在围栏里供小鸡与其他动物共享。可他俩就是不进去。里面有什么吓到他们的地方呢？我叫来一个木匠，他第二天在围栏上方修建了一个屋顶，棒得没话说。小鸡们便马上冲进去避雨，发出满意的咯咯声。

动物老友记

动物们似乎喜欢被关注。我们每个人都争着同小老鼠玩，两个儿子则在沙滩上为她们搭建起迷宫和隧道。一些邻居家的孩子为小鸡设计了一片整洁的小丛林。孩子们让小鸡呆在金色笼子里，在其中摆上细竹枝和浮木。鬈毛鸡莫亚和莫娜以昂首挺进的方式，表示他们的认可与感谢，好似这是一片属于他们所有的原始森林。

我们想把美丽的海边天堂尽快介绍给动物们。沿海滩散步成了每天的保留节目，能够一同散步走到海滩尽头那棵巨大的桃金娘树下，看着他们尽情地在枝杈间和沙地上欢闹嬉戏，当然成为我们的目标之一。退潮时分遗留下来的潮水坑与光秃秃的礁石，足够动物们翻拣上半天，猫和狗则钻入堤岸深处，那里覆盖着青翠繁茂的本土灌木树丛。要是走得更远些，我们就来到一处小岩山，翻过小山继续前进的话，就到了下一处海滩，那里位于我们自己海滩的边上，一块完全荒弃的无主之地。全部行程大约半英里，至少有一点我能肯定，猫和狗对此都会挺中意。说中了。不过很快小鼠们也开始喜欢起来，我把他们藏在袖管里，沿海滩悠悠地逛上好几圈。就连成年人也开始几乎每天到此一游，希望能够带上小鼠一道散个步。

年长的猫咪们似乎能适应每个小家伙，老鼠们除外。那样的话可能对他们要求太高了。事实上，我一直害怕把小猫塔迈蒂介绍给老鼠们。尽早介绍彼此，他们和睦相处的机会就越大。最终我尝试了。我将掌心里的家鼠基娅缓慢地挨近沉睡中的猫咪塔迈蒂。

基娅一下跳出我的手掌，蹿入半空中，着陆之后以惊人的速度逃窜。当我们逮到她时，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怦怦直跳。接着发生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似乎一下又忘记了恐惧，和猫咪塔迈蒂轻擦了下鼻子。这么快？太奇怪了。就好像第一反应是本能发生了作用，随后她转念又想：“咦，好像还算不上是只特别坏的猫咪嘛。”不然又怎样来解释这种不同寻常的行为呢？我倒很想看看最后到底谁占上风，天性还是教养。

老鼠毕竟本能地惧怕猫咪。不是么？这是鼠辈以血的代价换取的经验呢，还是他们天生就晓得要躲避猫咪？小基娅或许对恐惧过于敏感，可她也是几乎立马就知道，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尽管天性或本能告诉她应该害怕。这次善意的经历能改变她的观念吗？我们拭目以待。

小狗麦卡和小猫塔迈蒂表现得仿佛已经成为这所房屋的屋主。而兔子荷西帕仍然抗拒室内生活的诱惑。几周后，小鸡莫亚和莫娜敢进屋了。我喜欢小鸡也能当家这个想法。他们会想到登上楼梯来我打字写作的书房瞅一眼吗？

给动物们喂食比我想象的更富挑战性。除了每样都遍尝一次外，怎样才能弄清楚老鼠和兔子喜欢吃啥呢？自然，给予动物们其最爱的食物算不得什么作弊。猫啊狗啊操作起来很简单，可小鸡就不同了。我很快就发现，比方说，小鸡们不太欣赏你从宠物店里为他们购得的食品，因为在我们房屋周围，有的是碧绿的蔬菜和新鲜的谷物。要不是有人给我们捎来了点竹笋，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兔子们对此会为之疯狂；我们饶有兴趣地观看兔子荷西帕像一台割草机那样，吞嚼下整枝竹笋。我也没想到老鼠的最爱饮品会是豆奶，直到某天灵光一闪，看着他们像小朋友喝冰淇淋苏打水般啜饮起来。兔子荷西帕对蒲公英也抱有同样的感情。小鸡们则总是巴望着任何一只误入歧途的可怜小强。砰的一声，他们就命中了蟑螂，小强成为一段历史。由此我们搞明白，小鸡也不是吃素的。

兔子荷西帕同每个都处得不错，应该说，他似乎对其他动物没有负面情感，可我也没有想出可以让他信步而游的法子，因为这家伙肯定立马就跑得没影了。荷西帕似乎没有小鸡们拥有的那种“家”的意识，好像会去任何的地方。我都不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啥，游玩时又遇到了哪些事，因为自己根本追不上他。很快荷西帕就消失于茫茫灌木丛中，我不得不候着他直到再次露面。说不定他的内心藏着一幅路线图，而我却忽视了它。或许以后我们会及时了解，他对自己的身处环境作何感想。目前为止，在早期的那些日子里，荷西帕依然是个谜，我们谁也不知道如何同他打交道。这同当初将他交付我们手中的人所说的形成鲜明对比，他坚持认为除了食物以外，兔子绝对别无他求，“就是整日关在小笼子里面，他也不会介意的。”在这人看来，荷西帕根本就没有脑子。不过我坚信，我们只是还未成功进入这个动物的内心。尽管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最终能到达那里，不过一定会继续尝试，只要荷西帕同我们一起。

和谐王国

我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对动物们知之甚熟，就必须得花上不菲的时间来陪伴他们中的每一个。于是有一天，我决定再花上一整天的时间跟小鸡们在海滩边呆着。我坐着读一会儿书，随后在太阳底下打会盹儿。随着时间的流逝，小鸡也渐渐消停下来，看着前所未有地放松，好像在说：“看来你终于知道怎样和我们相处了。”他们在沙地里挖下一个小洞，安安心心地孵在里面。小鸡的肢体语言显示出恐惧感的撤离。他们时不时起身，下到海滩上，抓抓湿地中的沙蚤。他们跟我一起时很自在，对此我感到骄傲。那真是慵懒舒适的一天。假如有人问我：“小鸡们需要什么？”我觉得自个儿能颇带几分权威的味道回答说：“和朋友一起躺在阳光下的海滩上！”

许多日子里，这儿至少都会来上十个孩子，每个孩子都带上一只动物一起玩，甚至是小鸡。他们带着动物到处走，到海滩上去；他们为动物们搭建小型沙堡，带动物们到海浪的边缘，或者沿海滩漫步。我劝他们每次尽可能带几只不同的动物出去，还希望动物们能习惯不同人的气味和感觉。我想要这些动物与其他动物以及我们和睦相处，不仅把所有的动物都作为“家庭”来看待，还包括来访的不同人们，尤其是经常来访的那部分人。不仅是孩子们，还有着十来个成年人齐聚一堂看望动物们的日子。动物们似乎对此很喜欢哟。

一天夜晚，借着满月之光，我唤来小狗麦卡去海滩漫步。那是隆冬时期，却是一个气候温和的夜晚。海浪颇高，听得见潮水拍打沙地的响声。我如常叫上了猫咪们，几分钟后，就见他们几个小小身影一溜儿从屋里跑出来，加入到这深夜散步中来。这是他们一天中最美妙的时光，周围没有其他人和动物在场，任其自适。

2004年6月8日，星期四，家中的其他成员都出门拜访，唯剩我一人独自留守，同动物们处着。隆冬的一天，天气却晴朗宜人，气温大约68华氏度。午后稍迟之时，阳光流泻而进起居室。阒寂无声。屋前的那片海波澜不惊，世事宁静。我坐于沙发阅读，帽兜里的是小鼠基娅。小猫塔迈蒂同兔子荷西帕在毗邻沙发上蜷成一团。再边上是小狗麦卡，睡得实实。小鸡莫亚、莫娜在脚边毛毯舒展身子，一动不动。前门几声轻敲，一位从未到过的访客开门走了进来。大伙儿一同抬头。访客倒抽一口气，像是见了幽灵。

“这是什么？”她问，“和谐王国么？”

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