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

传说摩天轮是象征幸福的。

艾礼丝相信这一点，如同那些上帝的信徒相信上帝那样。

她仍然相信小木是爱她的，如同相信小鱼永远不会离开她一样。

她有足够的信心去相信这一切。上帝创造了光和影，而艾礼丝则像是完全操纵它的人。

一． 一就是一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小鱼是艾礼丝的好朋友。

形影不离，患难与共，无所畏惧，不离不弃。

就像毛巾，钱包，夏天的木棉，被摔坏的圆珠笔那样普通的存在，残缺却平凡。就像鼻子，耳朵，舌头，牙齿那样，不在它们疼痛时便感觉不到的存在。

总之就是太普通。

总之就是太习惯。

总之就是不在乎。

一心只是认为着，对方一定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离开自己的。

而对于小鱼，艾礼丝则是不同的存在。

她切割了小鱼的全部童年和友情这一部分感情，并全部收走。艾礼丝是手机，电脑，可以休息的床。艾礼丝就像是自己的手，眼睛，永远要注意的皮肤。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总之是每时每刻都可以用手触摸，像冰一样，有着真实且寒冷的触感，却仿佛会随时就消失似的。

总之就是在乎的东西。

总之就是想要保护的，不可遗失的，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这样子的好朋友。

这样子的存在着。

二．只有两横的二

小木是这样存在的。

他高，帅。喜欢可乐，不喜欢打篮球。喜欢摇滚，不喜欢女摇滚。喜欢玩魔兽，不喜欢聊QQ。愿意偶尔说两句奇怪却可笑的话，不愿意过多地告诉女生关于自己的事。背PUMA的包，骑GLANT的高赛。一共有两双篮球鞋，全是曾经在广告上见过的，一双红黑的，一双蓝白红的。冬天不爱多穿衣服，只见过黑毛衣和白毛衣两种。有两件大衣出现过，一件黑色，一件是略显颓废的土黄色，看起来是温暖的。只用黑色的碳素笔写字，有根外形像钢笔的铅笔。说话声音是温柔低沉的，偶尔会呃呃啊啊，多数是在犹豫。经常逃避，好面子，会露出“色”的本质，让人讨厌，让人喜欢。目中无人，臭屁得要命。最主要的是，喜欢把实话说得像谎话一样，俗称爱撒谎。

小木是艾礼丝最爱的男生。

小木是小鱼偷偷喜欢——俗称暗恋了2个月的男生。

前者全世界都知道。

后者仍为了什么而隐瞒着。

三．比二要多一画的三

表白是单调且匆匆进行的。

艾礼丝的电话打进小鱼的家。

“我表白了哦。”

“是么。”手里像是握着沾满油污的听筒，恶心得想要丢掉，却光滑的要命。“他怎么说呢？”努力忍耐着。

“他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呀，不记得了。我说，从该开始的时候开始的。”小鱼握着话筒的手又捏得紧了一点。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8月31日。在那幢紫色的楼前，自己第一次见到小木，它的一切自己都默默的记着。同艾礼丝一样，只是比她多一点。

小木喜欢的人是——艾礼丝。

不是偶然。

就像生命终会走向死亡这个终点。

小木拽住小鱼的衣服，然后说：“同学，刚刚跟你说想吃棒棒糖的漂亮女生叫什么？”

然而小木却没有答应。

意料之外的事情。

男主角喜欢的女孩子，碰巧也喜欢他，然后在一起，吵架也会和好，会拉着手一起坐摩天轮，会有幸福的结果。公主和王子。

虚无却真实的存在。

震耳欲聋的寂静。

艾礼丝的解释是：“他说有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朋友。”

为什么是长得不错的呢。

“我后来问的。”

这样啊。

小鱼照了照镜子，自卑感强烈的压迫着心脏，跳动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血液的涌出。

四.肆是放肆的肆

朋友应当是这样的。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志同道合，可以理解对方。

互相帮助，保护着对方。

小鱼站在小木面前时一心就想着这句话。

“不是喜欢艾礼丝么，为什么骗她？”

“别告诉她，拜托了，同学。”

同学。

没有正面的回答，小鱼笑了起来。

总是，以同学的身份存在么。

放肆的同学。

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爱撒谎且臭屁的人的阴谋，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好朋友实行的阴谋，而自己却硬着头皮做着帮凶。

艾礼丝自然什么也不知道，单纯地讨论着小木。

“今天看了我一眼。”“今天一起走了。”“今天早晨看见他了。”“他也是历史课代表。”“他也跳健美操，不过被刷下去了。”“好像剪头发了。”……

在小鱼心里种下根，发了芽。仇恨和友谊。

总是像光照在镜子上，镜子总会给出同等的反应，小鱼甚至想过干脆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呢？

自己也喜欢小木，还是小木其实喜欢你？自己曾经跟踪过小木，还是小木也偷偷跟踪过你？自己偷偷借来小木的书帮做笔记，还是历史分数统计小木也偷偷帮你做过？自己坚信着一定要保留住这份友谊，还是自己要保留住这份感情？

五．一二三四，然后是五

如果一直往气球里打气，总会爆炸。小鱼的心脏仿佛堆积得太多的东西，刺着内脏，全部像是丢进了压缩机。

挤压。

压不动仍在挤压。机械般的不停止。

终于要到爆炸极限。

周五第一节，历史。

然后按常规，抱作业下楼，接着直接上体育课。

艾礼丝仍然说着诸如“其实天凉挺好的。”“周六要去买衣服。”之类无关痛痒，温暖空气的话。小鱼应着，一级一级数着台阶，抱着帮艾礼丝分担的一半作业，歪着头看脚下，被本子挡住的部分不完整的垂直着。

艾礼丝蹦跳着跳下一级台阶，以为还有一级，一个踏空，踉跄着差点摔倒，本子飞了出去。

“小心”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赶忙走下去帮忙捡本子。

小木的鞋赫然出现在面前，小鱼抬头，一股居高临下的刺痛感从头顶传下来，她看到小木看了艾礼丝一眼，而朋友在身边，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艾礼丝不知是没有看见，还是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让小鱼觉得不舒服。

用朋友的身份，告诉她么，还是继续帮助小木呢？

六．六是四画

“呐，艾礼丝，我觉得，小木好像喜欢你。”

看到她惊讶又惊喜的表情，小鱼突然觉得左半边头痛的不行，又分不清是因为左眼，左耳，左半边的牙齿，还是神经。

像是有人拽着，然后依着他的性子一下一下的使劲晃动。

“为什么吖？不可能吧？”艾礼丝低下头，脸上的红晕清晰可见，显然是信以为真。

“刚你不敢看啊，可我不喜欢他。”可我不喜欢他。“……我敢看啊。他眼神怪怪的。”

“是嘛是嘛？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果真是，“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说不好。”我又不喜欢小木。

“学一下嘛！”

“学不像。”我不喜欢小木。

“学一下嘛你就……”死缠烂打。

小鱼干脆什么也不说。

艾礼丝自觉是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笑。

“我就是不太敢相信。”

七．日语里读作——“nana”

其实艾礼丝就是相信。

在小鱼看来，艾礼丝就是100%相信小木会喜欢她自己。

八．八是八

友情和爱情相比，谁应该比较重要。

如果被爱人抛弃，朋友会无条件收容你，会无条件的爱你。

如果被朋友抛弃呢。

一串神经质的游戏后，还是走在一起。

所有的角色都互换了。

下棋一样，车吃掉了马，马从棋盘上离开，由车占领它原先的位置。

买东西，吃饭，学习，衣服，电话费，周末时间，放学的路伴。

全部由“和好朋友林小鱼一起”变成了“和男朋友小木一起”。

那些“或许黄色的记号比比较明显”“我妈说黑色鞋也好看”“刚那题选B就好了”所对的对象都被替换成了小木。

或者是把对话内容替换成“小木说明天要出去的，所以没法去你家了”“小木说我戴白围巾好看，明天去买吧？”“小木说什么时候去游乐园呢。”

木木木木木木木木木木木木木木木木。

变成了讨厌的存在。

封杀了自己的友谊，仅剩的财富。

九．连笔的话，一笔就写出来了

少了艾礼丝的存在，身边少了一份温暖的空气，曾经在冬天的时候一同呼出哈气，然后笑嘻嘻的说像怪兽的两个鼻孔同时呼出热气一样。

那么，怪兽大概是病了，有一个鼻孔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