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小姐(玉面桃花)
luyued 发布于 2011-04-03 01:52 浏览 N 次1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
玉树倚佳人,横笛吹过,不问落英寐隐与攀摘。数九花容照夜面,都忘却春风词笔。但得几缕娇艳香,入梦来,稀疏幻篱外,香冷入瑶席。
春初正寂寂,情予路遥,风微力过,翠尊易泣。红萼无言道昔年,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数压百芳媚敌。又片片吹尽,使我不负君。
不负,不负。
武陵,红雨,辟邪。
因着连续几天的阴雨绵绵,曲折的临山官道上尘土泥泞,马车要行上去,艰难得很。
谢氏车队一行人走到中途,突听得前头马嘶了几声,接着有人骂骂咧咧起来,吆喝得众人纷纷下车来,瞧个究竟。
原来是头进的一辆车陷进泥里了,车夫扬了半天鞭也没能驶出来,只好烦了众人一起来推。
胭脂迷迷糊糊中被吵醒了,拿袖子抹一把眼睛,对着谢十二道一声:
小姐坐着,胭脂下去瞧瞧。
谢十二眯着双眼,微微点了点头,胭脂便整了衣衫,爬下车去,即刻便听得她甜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你们几个还不快点,要让小姐等得焦急不成。
话音未落,忽增得许多马蹄飞扬的声音远近递来,然后便是刀纷纷出鞘的声音,众人慌忙回车护卫,已有人惊得低声吼出来:
是土匪。
临走的时候,萧澈特意选了几个武功还算精进的沿途保护谢十二他们回曲棣,此时已经纷纷拔刀环卫在谢十二所乘的马车周围,扬眉戒备着;余下家仆中也有不少谢三挑出来的好手,历过多次险境了的,见土匪一路嚣尘而来,也不惊慌,四下圈住了马车财物,严阵以待。
不一会,领头土匪的马胸便已近得几乎要撞上头进来。
谢氏众人凝眸看去,见这帮土匪端地训练有素,不仅服容整齐,长尊有秩,再细看下,疾行的时候似乎还遵循着某种阵形。有经验的老人心下不禁寒了几分,传声吩咐道:
万万护住小姐。
为首的土匪赤目虬须,黑膛的脸蛋,骇人得很,也不说话,只来回闲踱着马,不住打量谢氏车队的排成。片刻,匪队中一个军师模样的人策马上前,附在匪首耳边说了几句,匪首点点头,接着解下腰间大刀,猛力一挥:
兄弟们上阿,只劫财物,一刻即回。
谢氏众人听了那匪首这般说,心下不由得松了几分,未料却见匪徒们疯了似的挥刀冲上来,惊惧之下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敌。一时间只见刀光剑影,无眼拳脚,竟伤了不少匪徒性命;谢氏这边也有不同轻重伤残,双方杀得性起,土匪们更一窝蜂地冲向装财物的马车,沿路有那敢上前阻挡的,即持刀砍杀,似也不顾及自个性命似的。
萧澈派来的几个侍卫,只遵从主子吩咐,护得十二小姐周全即可,见众匪徒劫财物,也不去救,团团围在谢十二马车周围如铁桶一般;
不料那边劫了财物的众匪,见那似武功高强几人护着一马车如此严卫,只当车中有更了不得的宝物,竟忘了自家大王的命令,团聚着围过来,赤红了眼拼刀奔向向蜀王府众侍卫。
众侍卫见了匪徒如此模样,被逼之下少不得也跨刀来战,悉数使出看家本领来,梅花剑,武当拳,洛阳一刀八达掌,竟将些个小匪砍杀如切菜开瓜一般,分毫沾不得马车身。
匪首远远瞧见了此等情形,无奈一咬牙,吹哨收兵,率了残匪拖着劫来的财物速速退了,只余下一地狼藉尸体和那谢氏受伤家仆的呻吟哀嚎之声,此起彼伏。众人忙着救治伤员,清点损失,按下不提。
胭脂从战起便机灵躲在茅草丛中,此时匪徒已退,忙站出来去掀马车帘,口中唤道:
小姐。
马车中空无一人。
胭脂瞬间白了脸,嘴唇不断哆嗦,挣了挣终于哭出声来:
小姐不见了!
此语一出,无异于在众人之中扔了一枚炸雷,纷纷放下手中物事围来看。蜀王府一年长的侍卫瞧了半天马车中的情状,果断下令:
搜!小姐必在附近。方才匪徒退去时并无意外发生,那么,小姐必然不在匪徒手中,我们只须去周围细细搜即可。
众人喏,四下散开。
国色天香,幻化虚澄,饰缀锦川。
看粉英紫蕊,飞扬神采;
青烟翠雾,点染斑斓。
丽影娉婷,英姿窈窕,
宛似琼瑶宛似仙。
销魂处,
令百芳失色,艳却人寰。
谢十二醒来,头痛欲裂,两眼竟似魇住了一般,睁不开,不禁轻吟,哑的一声,反倒将自己吓了一跳,愣了许久才醒转过来:
自己,已经失声了。
努力了许久,她索性放弃,展开四肢静静躺着。
过了会,感觉一只凉凉的手带着些药物的苦涩气味,轻轻抚上自己的左肋间,不住地揉搓,似将什么膏状涂在自己的皮肤上。谢十二感觉有些痒,不觉挣动了一下,不料左肋间立刻传来骇人的痛楚,然后一个低沉的男声温柔道:
你还没好,给你上药呢,不要动。
声音中竟带了些许笑意。
谢十二面上有些发窘,乖乖躺着,再不敢乱动,慢慢回想发生了的事情。
似乎是蜀王府侍卫与匪徒激战时,自己好奇,偷偷掀开了车帘,然后,便在那喊杀激声混乱中竟似看到梁大哥的身影,不禁偷偷爬下马车,慢慢向他移去。不料刚走到一个激战匪徒的身后,他突然回过头来,目眦尽裂,手臂一抬便将一柄短刀送入了自己身体,瞬间的痛楚尽噬了谢十二的气力,那匪徒将她一推,她即骨碌碌顺坡滑下了山涧。
那么,是这个人是救了自己么?
恍惚记得中间昏迷的时候自己曾醒过来一次,只见满目的绚烂桃花盛情怒放着,染得眸中春情一片,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竟爬到了一片桃林里,不远处,似乎还有一个白衣少女倚树持笛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刚想开口呼救,便又昏了过去。现在这人便是那个少女么?不对,明明是个男人的声音阿。难道遇上了桃花精?
谢十二胡思乱想着,突然记起母亲曾经给她讲过一个鬼故事,说的是一个有阴阳眼的女孩子遇上了一个桃花精,名煞,最后,爱恨纠结,几乎害了那女孩的性命。
谢十二心下不禁惴惴了起来,皮肤上惊起一层鸡皮疙瘩,极力抗拒着那冰凉的手指。
那人察觉到了,用诧异的口气问:
将你弄得不舒服了么?那我再轻些。
说着,果然动作又放轻柔了许多,几乎羽毛一般轻轻滑过,凉若无故。
谢十二听他这样说,突生感觉有些愧然,慌乱地直摇头,发出“阿,阿”的声音,颊上也飞起两团红晕来。
那人颇有些惊讶,脱口而出:
你不会说话?
说罢又似醒悟过来,后悔不迭似的,连声道歉:
对不起,我并无其他的意思,我。
谢十二心中释然了些,微笑着摆摆手,又指指自己的眼睛。
那人明了她的意思,也宽了心,笑道:
莫急,你的眼睛有些发炎,所以我给你上了些药膏,呆会洗了就好了。
停了停又不好意思道:
我一个人住在这,你莫要嫌不方便,我从前也算个大夫,若有唐突之处,你莫怪。
谢十二心想:
命都差点没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况且又无其他人的。
面上微笑,连连点头。
那人长抒了口气,声音也不觉轻快许多,道:
我给你熬粥去,你失血过多,得好好养着。我叫“辟邪”,你叫什么…阿,对不起,我又忘了。
谢十二苦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原谅他。
接着听辟邪又雀跃道:
不如我给你暂且起个名字罢,你叫,“红雨”,好不好?
谢十二想了想,点头同意。
辟邪见她如此很是开心: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雨拉,小雨!
谢十二静养了几天,身子略有些起色,渐渐能下床走动,脸色也红润了开来。
因她伤在左肋,并不触及要害,倒也无性命之虞,每天与辟邪手势交流,喝药吃饭,日子便轻点点过去了。
她曾拜托辟邪出去查探其余人的消息,不料辟邪解释说,此处是个桃源之地,源口布有五行八卦阵的,轻易解不出去,他也是自小长在此地,并不曾出去过。
说完,以一种极崇敬的目光看着谢十二,谢十二见他目光似有赞叹之意,心中不禁苦笑,并带感叹:
自己怎么就那么幸运,半昏迷状态下居然还能爬进桃花阵,让辟邪救了她。
此时已是十月将尽的深秋,百花待杀萧索的季节,然而桃花源内却是温暖如春,各色花卉开的绚烂,尤其是那十里的桃林,不仅落英缤纷,且花绽新红叶凝碧,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过眼斑斓花弄影 ,彤彤开似锦霞迎。
子规啼却心头血 ,片片红云动客情。
谢十二不禁轻轻踮起脚,伸手去拂那枝头最艳的一朵,无奈身量未足,蹦了两天够不着,只得失望呼一口气,讪讪收回手。
身后突然传来“扑哧”一声。
谢十二回头,见辟邪兀自笑得甘甜,似要弯了腰去了似的,接着走上前来,轻轻一抬手,将那花枝温柔摘下,放进谢十二怀里,手顺势抚上她的额头,笑道:
下次要摘花叫我不就行了,我给你摘。
谢十二被他那一脸看熟悉之人的轻柔表情弄得尴尬无比,手指捻着嫣红中的金色花蕊,轻轻点了点头,垂下眼去。
辟邪看着她的窘迫表情微微地笑:
真像,真像。
2
燕子风高,小桃枝上花无数。乱溪深处,满地飞红雨。
辟邪进得屋来时,清秀面上尽是泼洒似的细颗汗珠,不住往下淌着,对着谢十二弯了眸子笑:
早上好,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谢十二也荡开了笑意颔首,支起身子,从床头竹柜里翻出一条帕子,递给辟邪,示意他将面上的汗珠拭去。
这些天的相处,他们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熟络。
然而辟邪只是笑吟吟看着她,两手交叉叠在胸前,并不去接;
谢十二疑惑,定睛看去,才发现原来辟邪怀中拱着个白色小东西,不住翻腾乱动,一会儿,一双长长的耳朵便露了出来。
是只小玉兔。
谢十二不禁笑漾开来,伸手抱过,将兔子搂在怀中,可劲地温柔抚摩。
辟邪站在一旁,拿袖胡乱擦了面颊,见她抱着兔子两眼发亮,笑得极可人,心上也欢喜,问:
你喜欢么?这可是我一大早抓来的,费了不少劲呢。
语气娇憨,似个撒娇讨赏的小孩子。
谢十二不觉抬头多睨了他几眼,嘴角一撇,以示不屑,兀自又低下头去逗弄兔子。
辟邪也不生气,笑嘻嘻看她:
这么喜欢它,给它起个名字吧,以后便可以长伴你身边了。
谢十二听了点头称是,歪着脑袋便思考起来,神情专注,过了一会儿,喜滋滋笑开了,抓过纸笔,上书两个狂草大字:“胭脂”。
辟邪瞄一眼白雪似的无辜兔子,咧咧嘴,咯咯笑:
你可真逗!给个白兔子取名叫“胭脂”。
谢十二表情夸张扬眉,意思是“我愿意!”
辟邪于是耸耸肩,笑得愈加开心。
今天玩什么呢?
谢十二伸出玉色小手指,拉拉辟邪的衣袖,大眼内闪着盈盈水光如是说。
辟邪想了一下,道:
这几日你都尽窝在房内了。许久不出去,对身体康复也无益,不如趁今日晴好,咱俩出门遛遛弯撒?
谢十二两眼点亮兴奋之色,连连微笑点头,当即便要下床穿衣。
等等。
辟邪微蹙着秀眉,上下打量着谢十二因连连遭劫,早已撕扯破烂得不能穿的外衣,眸光一转,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谢十二初觉莫名其妙,低头瞅一眼自己的衣裳,不仅四分五裂,有的部位已然成了布条,且大致能闻到些许熏人土腥血腥味,不禁羞红了面皮,悄悄缩回被子里。
须臾片刻,辟邪便回来了,涨红着脸,气喘吁吁,将一件水色的裙裳递给谢十二,便转身出去回避候着。
谢十二颇有些惊奇地展开裙裳,见麻制的裙摆上绣满了绯桃缤纷,落英十行。然而花纹虽是极尽繁复,针脚却歪歪扭扭,疏密不一,仿佛出自幼龄女子一般,心中大奇。因这桃源中除了自己并无其他女子,活人也只有她与辟邪而已。便思忖着先换上了,再出去找辟邪问个究竟。
长发许久不洗,已有些纠结,泛着青涩的沉光。谢十二拿梳子费力抓了好一阵,方才轻轻错开。她素是个爱美洁净的女孩,即便此刻也不愿长发就此散开紧挨着裸露的皮肤,少不得还要费力梳发辫。无奈肋下伤未痊愈,手不大抻得开,只得费力去够,半场忙活下来,额上已布满细细的汗珠,发辫却只编了一半。
还没好么?
辟邪等得心焦,不禁偷偷往屋内张望。瞥见谢十二梳发艰难,抿嘴笑了下,便走进来接过她手中的梳子,一面手指已熟稔地托起长发,径自梳理起来,竟如做久了一般熟练自然。
谢十二大惊,又感觉那冰冷的手指时不时拂过她发热的耳垂,引起微微酥痒,当下坐立不安,又扭又摆极不老实。辟邪只得轻敲一下她的后脑勺,道:
听话点。
谢十二无奈,勉强坐好,凭他修长手指翩跹。
从镜中看去,自己黑亮的发缠绕修长骨指其间,那么飞扬着,夏日雨一般纷纷落下,然后缠绵纠结,成就一段精致。谢十二大大的美人眼圆圆睁着,渐渐带上些温柔神色,睫毛低垂下来,桃心的尖尖脸蛋上洒落清晨鲜光,投影温晕,似有了无限风情似的。
最后,辟邪的作品终于完成,他满意地拍拍手,掰过谢十二的肩膀,面前的铜镜内立刻映出了一个少年女子的豆蔻香艳来,回眸垂首,晨妆懒,蛾眉微错,便依依弄轻柔。
谢十二看着镜中的自己竟微微有些发怔,好久没如此细心妆扮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辟邪拖起她,往屋外快步走去,巧笑愉悦:
小雨,快走吧,晚些时候便错过日清桃花乱的美景了。
桃花乱?
谢十二脑中飞快思考着,脚下便只任辟邪带着快速移动,也忘了问他衣服的事情。
所谓桃花乱,便是一个布了五行阵的桃花林,按遁甲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万端,生者无惧,万夫莫开。
因这桃花源两面环山,另一边是极宽阔的水面,余下陆路便是唯一的出口,布着桃花阵,非平易人不得闯入,方才完就了这逸世胜地,世外楚陵。
谢十二随着辟邪前行,沿小路渐深入林中,只觉得愈往前愈见佳木繁花,香氛扑鼻,那树,那叶,那骨朵,无不胜似瑶池圣品,竟似带了渺渺仙气一般。
谢十二不觉有些痴醉,脚下不注意,一个打滑,便要摔倒。
辟邪及时扶住了她,笑:
小心了,这里可有桃花精会勾人的哟。
谢十二站稳了脚,也笑笑,心想:
怕你也是个桃花精罢,呵。
百叶双桃晚更红,窥窗映竹见珍珑。
应知吏侍归天上,故伴仙郎宿禁中。
林中雾深露重,行了一阵,竟洇湿了裙脚。
谢十二咧咧嘴,伸手去拉粘在一起的裙摆。
前面走得正欢的辟邪听见身后脚步不继,回过头来问:
小雨,怎么了?
谢十二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指指裙子。
辟邪瞄一眼受潮变长了许多因而直绊脚的裙摆,恍然大悟地笑道:
我背你吧,我穿了靴子呢,不怕。
说着,走到谢十二面前,利索蹲下。
谢十二有些不好意思,磨蹭了半天,直到辟邪诧异地回头直催她,方才环视了四周一眼,小心趴到他背上去。
辟邪用力托住她,站起来,大步向前走着,笑:
刚才看什么阿?这里又没其他人,呵呵。
谢十二伏在他背上小声笑,柔软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从没有过的甜蜜似的,醉了人去了。
她有些小欢喜,又有些莫名惊惶,一时间心中百绪复杂难陈,只不觉收紧手臂,蜗牛一般紧紧粘在他背上。
前面有个浅湾,水不仅清澈,还很温暖适宜。你去那洗洗吧。
辟邪微侧头,温和道。
谢十二兀自想着小心思,听他突然发声,吓了一跳,忙偷偷嗅自己的身上。小半个月没洗了,身上一股淡淡血腥气与浓郁药草的混合味道,确有些刺鼻。心下不禁羞赧,手慢慢缩回到辟邪肩上去,小心拉开与他的距离,生怕他生出略嫌之心。
不料她扭来扭去之下,辟邪大叫了起来:
呀,小雨,别动啊,快站不住了。
话音未落,两人均跌落在泥泞的湿地上。
辟邪跳起身,眉头微皱,却撞上谢十二盈盈泪光好不可怜的大眼睛,心上不禁软了下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笑:
看来我也得洗澡了。
辟邪回去取换洗的衣服,谢十二便慢慢脱了外衣,走下水去。因她伤口未完全好不能沾水,因此只是着中衣,站在水中,拿软巾沾了水,细致擦洗着身体。
水边几树斜长的绯桃着实妖娆,有风卷过,不时吹下珍珑骨朵半萼,浮在丝般的水涟中,静静打着圈,然后,便沿流下了。谢十二洗了一会,瞧见这落英流水,不禁玩心大起,趟着水去捞,放在手心沾露一般的桃瓣,晶莹可爱,引得她莞尔,一扬手,便粉珠落玉盘般降在她海藻样光亮的长发与凝脂肌肤上。
正兀自玩得开心,忽听得身后树丛传来轻微窸窸簌簌的声音。谢十二不禁心下一惊,急急退到岸边,借那半垂至水面的茂枝掩了身形,拨开花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却不是辟邪。
辟邪喜洁,所穿衣物又都是自家粗制的,因此行动之间未免摩挲声音大了些;而这人,显然习过隐术,竟能压抑了呼吸不叫人发现;谢十二自从失声后,耳朵便变得格外聪敏,因此能听声辨出大概方位,模糊见繁茂树丛中勉强可以辨出人蜷曲蹲着的轮廓,心上不免计较几分:
按说那桃花乱常人无解,难道,这倒是个懂五行八卦的高手?
只是,他潜入此地,为了何事?
莫非,是哥哥他们来寻自己了?
想到这,谢十二不禁有些激动,当下几乎要从隐身的地方走出去,顿了顿,终究决定还是谨慎些,等辟邪回来了,再做计较。
悄悄潜上岸,穿好外裳。身上未干,衣服很快便洇湿了,和着细泥裹在身上,分外难受。谢十二无奈撇撇嘴,蹑手蹑脚,朝反向的地方行去。
幸好那人藏身的地方并不在她回辟邪住处的路上,谢十二心中暗喜,动作更加小心,不料,还没移两步,已听得有人脚步欺近了身。
谢十二不禁苦笑: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阿,还是,刚才戏水弄花的时候,那人便已看见自己了?
不知是敌是友,这下可如何是好?大概只能随机应变了吧。
想着,刷的一声,一个黑衣男子已闪到身前。
看清他面容,谢十二心上猛跳了一下:
是他…
3
小姐。
许久不见,昔时懵头懵脑的傻小子竟日渐清挑出来,发丝挽束于脑后,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褐色光泽。黑色夜行衣勾勒出颀长清俊的身姿,体态匀称,气质飘逸,愈发显出个翩翩佳公子的式样来。
谢十二喜过于惊:
容杭既能现身此处,那么谢三他们必定已是了然当日的状况,并且顺着她留下的蛛丝马迹,堪堪找到这来了。虽不知容杭如何破了那桃花阵,然而隔世这么久,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还是让谢十二的心里瞬间充盈满满喜悦来,竟有些忘情,伸出手去扶容杭;容杭一个转身,警觉地朝四下探望了下,方才凑近谢十二:
还请小姐与小人换个去处,此地大有玄机,不可久留。
谢十二讶异地睁大眼,望着容杭;不料容杭不仅坦然她口不能言,还仿佛早已了然于胸似的,低声禀告:
刚才小人见了小姐迟迟不敢过来相认,一是怕唐突了小姐,另是,
有人监视小姐。
谢十二面上一沉——他,果然看见自己洗澡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得容杭又道:
那位与小姐一道的公子走了之后,属下本想立刻便来知会小姐,不想竟发现一个模糊人影藏身在小姐上方坡度的树丛内,隐藏极好,用了龟息之术。小人见他行踪诡异,一时不敢妄动,只敢小心盯着,那人一会便离开了,小人这才敢现身。
谢十二无语——本以为这小子历练了几日,该有些长进,居然…堂堂谢家小姐就这么光天化日阳光灿烂被人看光光了~
她突然很想敲他的头,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一种叫做大脑的东东。
谢十二定了定神,脑中翻书掀页滴溜溜转了一遍,竟满头毛绪,不知从何理起。
这个地方虽说不适世,目前为止却还算安宁,况且辟邪看起来也实在不是什么凶恶的人物,故此,容杭突如其来的慎重,竟让她生出些斗然的寒意来。
她咬着嘴唇,歪头思考,容杭冷眼观察四周,手一直放在腰间的佩剑上不敢挪开。静了片刻,谢十二摊开手心,正待要写些什么,容杭突然移眼远望,凌厉之气一掠而起,急急道:
小姐,又有人来了。
谢十二猛回头,确看见远处绰绰约约行来个白色人影,大概是辟邪,急忙在手中比划“今夜三更找我”的字样,便将容杭一推,转头拎起裙子,施施向辟邪走去。
走到跟前,辟邪正一脸狐疑地向她身后张望,问:
刚才你看到什么人了么?
谢十二故作惊讶,摇摇头,又指指自己的衣服,作出一副很冷的样子,颤颤巍巍,毫不可怜。辟邪状似无意地又向她身后看了几眼,才笑着将衣服给她披上:
谁让你自己先出来了,多洗会,水里暖和着呢。
谢十二偷偷偏头瞥了一眼,确认没人了,然后站正,微微笑。
月上三竿,谢十二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两个时辰,内心烦躁似乎还是不能平息,看一眼天上皎洁,愈近三更了,不觉轻轻披衣下床,走到院中,静坐仰望着天。
辟邪的居处是三间横斜的院子,他自己住在中间,谢十二用的是东边的辅院。内里房屋桌椅一色用的是软木蔑竹,端地清静雅致,更兼花木精巧,奇趣排列,清逸非常。
只是,这样的院落对于一个人独居未免是太大,起居陈设也让谢十二时常猜想,或许,不久的以前,这里除了辟邪之外,还曾住过其他的许多人。
此刻谢十二正兀自发着呆。夜深水凉,即便是竹凳也冰得不像话。谢十二坐了片刻,便冷得无法,起身向屋内走去,想拿个毯子。不料转身便感觉脖颈处一阵冷风拂过,接着花枝摇动,蓦地一个人影晃了一下,便湮没入暗沉夜色不见。谢十二道是容杭来了,心中一动,急急回头,脸上也现出些热切的神色。
这么晚了,还不睡?
却不是容杭。
眼前之人妩媚慵懒,嘴角微微上扬,凤眼如斯,着一袭白色单衣,倚在石桌旁,一手拿了酒壶,一手持着酒杯,慢吞吞问完这句,便抬头一饮而尽,辣酒入喉之后,眼中的柔光愈加闪现无边。
辟邪~
谢十二怔住了,定在原地,脸上的喜色也即刻落了下去。
辟邪微微一笑,并不追问,只拉过谢十二坐在自己身边,道:
来,陪我喝酒,好久没这么快意了,小雨。
谢十二心中有疑惑万千,却也不好问,不着痕迹地向四周瞥了一眼,便认命地端起辟邪的酒杯,一仰脖,灌了下去。喝得急促,冷风也伺机灌入喉,她不禁涨红了脸,猛烈咳嗽起来。
呵呵,喝猛了吧?
辟邪看着她抖着肩膀直乐,长手一伸又将酒杯揽回自己胸前,口中吃吃笑道:
小雨阿,总是做些可爱的事情。
说完,手抚上谢十二的面颊,抚摸了片刻,揪住轻轻一扭。
谢十二痛得几乎要叫出声,大张着口挣扎了片刻,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砸在他的“狼爪”上,接着抓过他顺势落下的手,瞄准手背上的薄肉,一掐,深深红色月牙印。
辟邪毫无痛觉似的,看着谢十二呵呵直笑,待她虐待完了,手摇阿摇,又摇上她的面颊上去,轻拍了一下,道:
不玩了,来,给你讲故事听。
谢十二睁大眼,慢慢凑近他带着醉意已经深深酡红的脸颊,操起手在他散光几乎没焦距的凤目前晃了几下,待辟邪毫无章法地将她的“猪蹄”打下去,谢十二终于确认他已经喝醉了,身体立刻放松下来,眼睛也开始放心地向四周东瞄西瞄。
那个故事,嗯,很久了,我都快忘记了,厄。
辟邪打了个饱嗝,顿了顿,含糊不清地接着往下念:
小雨,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阿?
谢十二愣了下,心中奇道:
当时本小姐昏迷着,鬼才记得!
拿手安抚似的拍拍他的头——乖拉乖拉,知道你发酒疯呢,原谅你哈。
辟邪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外一挣,站了起来,双目通红地盯着谢十二,振臂高呼:
小雨,武陵他也喜欢你,你,你不要怪我。我不能,我身上有太多包袱了,我不能!
叫完,“砰”的一声,跌回石凳上,不动了。
谢十二同志彻底傻眼了,很明显,此“小雨”,非彼“小雨”阿,还是一三角恋?谢十二目瞪口呆地推推辟邪,确认这哥们已经睡死过去,暗叹一声,将辟邪扶起来,站起身。
辟邪屋太远,烂醉更重如泥,谢十二同志认真思考了一下,乖乖去睡小铺。
那边辟邪鼾声正浓,翻个身,背向谢十二,缓缓睁开眼睛,似有化不开的苦涩浸渍在那一双凤目中。
呵,月光好皎洁。
一夜好眠,睡醒的谢十二心情很爽,连带脑中的混沌疑问也显得不是那么烦人了,抻抻腰,慢吞吞走到屋外。
小雨,早阿。
晨光里辟邪像棵小白杨一样精神明媚,洁白的牙齿反着光,温和地笑着。
谢十二由于昨晚的奇遇,突的对他那句“小雨”来了阴影,讪讪了半天,才准备好若干笑容,堆上面去。眼光一落,见他穿着短褂满头大汗,身后一排小冬青均被裹上了奇形怪状的布条,不禁好奇,指着冬青看向辟邪。
噢,你说那个阿,日子渐渐凉了,缠上布好捱寒。
辟邪将旁边的布条取了一些,递给谢十二看。
谢十二两枚小手指拈着沾满灰尘的布条,研究了半天,露出一个“好丑”的眼神。
辟邪呵呵笑着,接过布条,手势熟练地又缠绕起来,口中道:
虽然丑,可是这样才可以抵御严寒阿。
谢十二撇撇嘴,跑过来,不住摇着冬青的树干,似要检验它的坚固性似的,完了,又拉过一片小叶子,在脸上可劲蹭了几下。辟邪被她的异常行为弄得诧异非常,问道:
干什么呢?
谢十二一脸严肃,在他手心上书三个大字:“同情它!”
呵呵。辟邪一边笑着连连摇头,一天手指在她眉心轻点一下:
小雨阿,真是调皮。
谢十二抿嘴福了个大礼——谢谢!眸里自跳上了些小聪明得逞的得意之色,微微闪着明亮,嫌苍白的尖尖小脸上也光鲜起来。
辟邪深深望她一眼,转过头又似无意地道:
布条就是小冬青的保护呵,虽然丑,却能帮小冬青度过刺骨寒冷的天气呢。而且。
他回过头来认真地笑:
待温暖了,卸去布条,小冬青依然是一种美丽的树。不会因为布条挡在外面就掩盖住它的美了。
谢十二无声地咧着嘴,心上涟漪一圈圈荡开。
用过早饭,辟邪称谢十二调理肌肤还需一味草药,自去采集去了,谢十二本想跟去,不料辟邪却说,那草药长在后边山里,沿途路况艰难,谢十二尚痊愈,不宜如此奔波。
谢十二想了片刻,点头同意,只说会烧好中饭,等他回来。
辟邪走了之后,谢十二拎起荷锄,预备到屋后菜圃里寻几味做羹汤,出门一抬头,竟撞上一个坚硬的下巴。谢十二痛得张大嘴,不住揉着自己的头顶,眯眼望去,原来是容杭。看来他也痛得不行,龇牙咧嘴,挤眉弄眼的。
见到此情状,谢十二的心情无缘明媚起来,昨日的不快也去了数分。笑嘻嘻拉过容杭的耳朵,口中连抽冷气,一掌拍在他头顶。容杭委屈如受了婆婆欺负的小媳妇,眼角几乎垂出泪来,蹭地一下挣开谢十二,垂手跪好:
容杭来迟,请小姐恕罪。
个王八羔子,爽你小姐约!害我半夜起来冻得不行外加被酒疯辟邪同志惊吓,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哦?哼。
谢十二两眼冒着恶毒的光,紧接着又往容杭跟前迫了几步,容杭吓得无法,终于惊声祭出杀手锏:
小姐恕罪,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誓死忠于小姐!
谢十二满意与容杭拉开距离,走进屋停在书案旁,拉过纸笔,刷刷刷狂书起来:
昨日出了什么变故?
容杭耷拉着脑袋:
小人二更既来了,不料已有人捷足先登,发现小人痕迹,十足防备,小人只好远远隐着,收留小姐的那位公子也好生厉害,竟觉察出那人,追了出来。
辟邪?谢十二心上咯噔一下,未想辟邪原来这般好功夫,犹疑着,又书:
那神秘人做了些什么?
容杭答:
小人看不真切,似只是伏在没人的那间屋子顶上,等了片刻,便走了,接着,那位公子便端着酒壶从无人空屋里走出来,进了小姐院子…
谢十二噌噌后颈微凉,不禁提笔:
此地果然诡异,无论如何,我们早日出去罢,这原也不管我们事。
这~
容杭迟疑了片刻,只好道:
小姐,其实~
谢十二敏觉抬头,眼中又瞬间放出万丈炯炯光芒。
容杭吞一口唾沫,咕咚一下:
小人是受蜀王殿下谋士指点闯进来的,可是,其实,他们忘了告诉小人如何出去的方法。
谢十二想也不想,拎起毛笔,直接丢了过去。
4
容杭离得远远,低头站着。
这边谢十二气得两腮鼓鼓,犹如小蛙,恶狠狠的眼光有一茬没一茬刷刷向容杭射过去,容杭小心肝吊得高高的,颤颤巍巍乱摆,不时瞄一眼谢十二脸色阴晴。
谢十二拍下胸口,定了定神,提笔写道:
外面情势如何,哥哥回来了么?
容杭见有将功折罪机会,立刻摇尾上前欢笑如小狗:
少爷人还在京中,事务紧急抽不开身,然而能用的人手皆尽数派了回来。且,蜀王殿下听说小姐出了事,即刻便赶来了,还带来不少好手。其中有个极敏智的军师,据说是擅五行的,便是他想了法子让小人进来的。
然后呢,就没考虑回去的事?
谢十二一脸鄙视,心中忿忿。
小姐。
容杭很惭愧:
据那军师伍先生说,这桃源守阵极诡异,外人要进来,不仅要通阵,还需有人阵外助着。原先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形,只说先将小人派进来,凡事好照应,蜀王殿下他们会另外想办法救小姐出去。
好复杂~
谢十二默然,手中握着的笔也不禁一抽一抽的,猛吸一口气,徐徐呼了出来。
容杭又道:
伍先生还交待,此阵必是内里有人镇着,因此变化奇谲,吩咐小人要尽可能找到那控阵之人,想法收服。
阿~阿~阿,谢十二彻底无语,还用找么,那人天天就在自己周围遛着。不过,看现在的模样,辟邪绝对不是简单之人,谢十二+容杭k得过么?
看来,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静观其变,听天由命,暂时还别无它法。
谢十二细心将落过墨的纸卷起来,丢进火盆,看它尽皆化为烬了,愣了一会,方才示意容杭离去。
容杭徘徊了两步,问:
小姐,那玉哨还在么?
谢十二抬起头,做了一个“阿”的口型,便从袖里掏出玉哨,晃了晃。
见她一直贴身放着,容杭方才松了口气,道:
小人会一直在小姐附近贴身保护,若有什么意外,小姐吹哨唤我即可。
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枚蜡丸样的物事,奉上:
这是少爷为小姐哑疾寻得良药。
谢十二信手接过,置于鼻前轻嗅,一股幽然冷香悠悠顺呼吸走遍全身,通体舒畅,弯眸笑了笑,当下丢进嘴里,咕咚一声吞了下去,然后,
送客!
辟邪背着药篓,未进院落,先闻见一股暖暖的菜香,被风吹得紧绷的面上,也不禁绽开温柔的笑颜,三步并两步,推门进去。
- 07-01· 推荐阅读:冰岛的两本校
- 07-01· [转载]神奇风光
- 07-01· 组合蔬菜减肥又健康
- 07-01· 博士蛙旗舰店官网_博士蛙
- 07-01· 馒头脸准新娘紧急瘦脸秘
- 07-01· 青蛙王子明推介筹逾11.7亿
- 07-01· 5种瘦身流言 让你越减越肥
- 07-01· 为孩子制作食物的6个法则
- 07-01· 童装批发‘1+N’标准样式
- 07-01· 纸尿裤便宜_832
- 07-01· 七言诗:慧 人情幻作千杯
- 07-01· 育民小学吧对于每一位望
- 07-01· ※奇迹惊现蓉城※:成都
- 07-01· 小毛虫的蜕变!
- 07-01· [推荐]小毛虫们的出色世界
- 07-01· 音乐家艾惠秀德艺双馨 于
- 07-01· 金悦人生步步高理财计划
- 07-01· 我的小孩子
- 07-01· [转载]我的小孩子
- 07-01· 2010年7月17日---河西万达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