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指望亚洲人花钱救世

作者：英国《金融时报》戴维·皮林(David Pilling) 2008-12-24

挥霍应该是一种新式的审慎。但在长久以来一直把节俭当作一种不言而喻的美德的亚洲，这一观点还未盛行。

对世界来说，这就是个问题。世界已得出结论：现在该由亚洲人来承担重任——或者更确切的说——站到收银机前了。经过数十年依靠大规模储蓄、疲软汇率和美国人疯狂购物的超高需求（迄今美国人是全球最可靠的买家）实现增长后，亚洲人现在必须开始把一部分辛苦挣来的钱花在自己身上。

从宏观经济角度来看，该观点完全合理。野村证券(Nomura)首席运营官柴田拓美(Takumi Shibata)把亚洲与世界其它地区之间的安排描述为一种卖方融资(Vendor Financing)。“亚洲人工作、制造产品，美国人购买。亚洲人存钱，美国人借钱。”

当这一安排能够维持时，情况倒也不坏，除非你恰好是一位中国大陆、日本或台湾的工人——消费被推迟，自己的努力只是换来国家的经常账户盈余。美国人的情况也不坏。他们可以买到所有他们想要的汽车和超大号圣诞树饰品，除非他们在这一过程中欠下一笔无力偿还的信用卡债务。从宏观角度看，一切都运转得很出色，就像一台永不停息的机器——当然，直到这一安排崩溃为止。

现在，美国人正在重新储蓄。企业也在以一种简单的方式迫使一些雇员缩减支出，也就是解雇他们。这意味着，为避免全球贸易出现崩溃，拥有盈余-储蓄的国家必须增加支出。

从表面上看，亚洲似乎注意到了这一呼声。该地区充斥着各类刺激计划。在最近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出台“公共工程计划之母”之前，中国所公布的5860亿美元刺激计划是此类计划中明显最大的一项。即使是印度，最近也又陆续出台了总额40亿美元的刺激计划，此前它已承诺支出560亿美元扶持本国苦苦挣扎的多个行业。印度预计将出现8%的预算赤字。

与此同时，作为一项500亿美元刺激计划的一部分，日本国会正在讨论一项2万亿日元的现金补贴，每个家庭大约可分到600美元。台湾立法机构也有类似的计划，向该岛2300万人口中的每一位男人、女人和儿童提供价值107美元的消费券，甚至还包括囚犯（想必这些人想买更漂亮的囚服）和约20万婴儿（致经纪人：买入台湾配方奶粉股）。

然而，如果你得出结论——满揣政府补贴的亚洲消费者将增加支出，以使全球摆脱困境，你肯定会失望的。首先，除日本以外的其它亚洲经济体显然不具备成为全球经济火车头的经济规模。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斯蒂芬?罗奇(Stephen Roach)一幅柱状图显示，与美国和欧洲高耸的需求量柱体相比，中国和印度的消费量柱体低得几乎找不到。

不过，即使亚洲有消费实力，也很难知道它是否有消费意愿。并不奇怪的是，亚洲把导致西方陷入这么多麻烦的过度消费行为视为愚蠢之举。尽管宏观经济学家冷静地认为借与贷同等重要，并呼吁重建全球平衡，但亚洲人仍倾向于将这一切视为关于节俭与挥霍的道德剧。

亚洲各地发生的几个故事就突显了这一点。日本经济财政大臣与谢野馨(Kaoru Yosano)表示，他要考虑一周时间才会决定购买什么东西。像许多日本人一样，他说自己拥有所需要的全部现代化便利设施。日本在国家层面也面临相同的情况，日本政府正为公共债务问题而担忧——考虑到公共债务占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80%，这种担忧并不奇怪——并确信，反正也没有什么可花钱的地方了。几年前，一位叛逆的经济学家提议，日本应通过印钱来摆脱通缩，但除了提出组建一支由长250米的垃圾焚化和水产养殖船组成的船队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花掉加印的1500亿美元（日本政府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民调显示，超过半数的日本选民反对每户600美元的政府补贴。

这种审慎的态度并不局限于日本。菲律宾总统格洛丽亚?马卡帕加尔?阿罗约(Gloria Macapagal Arroyo)就自豪的坚称，她不会使财政赤字占产出的比例升至1%以上，尽管向来说教财政纪律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告诉她，可以放心将赤字翻倍。再来看看中国的消费者，调查显示，90%的购车者买新车时当场以现金付清车款。南京没有零息购车贷款。

除了那些站不住脚的、认为亚洲人天生审慎的见解外，确实有一些好的理由来解释这种节俭。总的来说，战后亚洲经济的增长建立在抑制消费和支持大型产业的政策基础上。出口行业尤其如此，它得益于政府认可的价格卡特尔和低估的汇率（日本已允许日元走强，但中国应对经济低迷的本能反应是中止、甚至逆转人民币的升值趋势）。

许多亚洲国家社保安全网的缺失，也增强了人们的储蓄倾向，迫使他们推迟消费并为未来做打算。在中国，私人需求占GDP的比重只有三分之一，低得惊人；人们存钱是为了应对教育、医疗及退休福利开销，而他们名义上仍奉行共产主义的政府在提供这些服务方面完全失败。

亚洲储蓄倾向的根深蒂固更多是由政策而非文化原因造成的。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它能被迅速或轻易的逆转。

译者/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