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爱乐音乐厅（Berlin phihomonie by Hans S）

我对于音乐厅的兴趣特别大，是因为自己是很喜欢古典音乐，希望能够在音乐厅中听到比较好的效果。我虽然谈不上是专业水准的“发烧友”，但却实在喜欢经典音乐，特别是浪漫主义之后的交响乐作品、钢琴作品，兴趣特别大，也有过比较系统的欣赏学习，则是很多喜欢的人没有的背景，之所以有这样的训练，是因为我父亲是个音乐家，他在抗战期间就教作曲，解放后长期在武汉音乐学院担任作曲系教授，是国内“交响乐配器法”（也称为“交响乐法”）方面第一代的专家，1950年代和中央音乐学院的江文也教授形成“配器法”中据说是南北鼎力的水平。虽然他在1957年被打成“右派分子”，送去农场集中“劳动改造”，但在1962年回来之后，作为“摘帽右派”，没有安排教学，而是放在图书馆唱片室做唱片分类目录工作，利用他的外语能力来编辑、翻译进口唱片资料。这样倒让他有机会接触到大量当时音乐学院作为内部参考资料进口唱片，当时76转的黑胶唱片已经不流行了，比较普遍接触到的是每分钟33 1/3转的密纹唱片，我们一般就叫做33转，通过中国图书进出口公司有控制的少量进口给几个高等音乐学院做教学参考用，我父亲负责处理的就是这部分资料。那批唱片中，在交响乐方面，苏联出的占相当大的一个部分，之外有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波兰这些国家的，偶然也有少数来自西方国家的密纹唱片，新唱片进来之后，父亲都会带回家听，翻译唱片套上的文字，有些唱片上有整篇文章介绍作品内容，文章的作者经常是很好的音乐评论家，这些文章颇为珍贵，因为国内当时完全没有关于经典音乐作品的进口图书，唱片说明就成了唯一了解作品、乐队、作曲家、演奏家、录音情况的资料了。父亲先翻译这些文字，之后再到图书馆唱片部编辑成目录，做成卡片，其他老师就可以借去听了。我当时正在开始自学英语，父亲也会让我帮着试试翻译唱片里面介绍作品和作曲家的文字，大凡不懂的地方，父亲都会详细的结合唱片音乐讲给我听，那是我开始比较系统学习西方现代音乐欣赏的启蒙阶段，时间是1962-1965年之间，我那时候正在读高中。那时，武汉也偶然有访问的外国乐团演出，不过很少，在音乐学院里面主要是学院自己的乐队练习，我晚上晚自习之后，都会在音乐厅里听演出，这段时间对培养我自己的音乐素养很有帮助，特别有父亲这样的专家的指点，使我很快对音乐有比较系统的认识，也会欣赏，也会选择好的唱片的方法。

那个时候我接触到的最杰出的演奏和录音中的一部分，是当时国内比较少见的几个西方大唱片公司出品的古典音乐系列，比如英国的EMI的唱片，我记得大概是在1965年，听到一批柏林爱乐乐团演奏的贝多芬交响乐作品系列，其中有几张唱片的封面上有一个很特别的音乐厅建筑，背后介绍上说这是录制这批作品的柏林爱乐音乐厅，建筑家叫做汉斯.沙龙（Hans Scharoun），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汉斯.沙龙的名字。那个建筑如此特别，和我们当时心目中西方建筑都是密斯型的平屋顶、大玻璃幕墙的纯粹现代主义建筑大相径庭，倒有点像我们在1990年代见到的解构主义作品了。在1960年代的我来说，真是有点漂亮得令人窒息的感觉。到1985年，我在香港和德国文化部的哥德学院香港办事处主任斯泰德勒先生（Enhart Staedtler）策划“德国设计150年”展览的时候，从他们提供的资料照片中再次看到这个建筑，因为当时我已经从事设计史论工作几年了，比较明确这个建筑属于德国表现主义的作品，和第一次世界大战前门德尔松的爱因斯坦天文台建筑属于一个思维体系的作品。有机造型，高度重视音响效果，属于最早的让观众围着交响乐团坐，而不是传统仅仅从舞台下面面对乐团的设计方式，在当时具有很强烈的探索性，并且也具有相当大的国际影响。在这个设计以前的音乐厅，其实都是歌剧院型的，就是一个后台很庞大的长方形盒子而已，音响从台上朝长方形的观众厅传出去，越来越弱，音响在室内分布不均匀，而沙龙的这个设计，从设计的时候开始，就和音响专家配合，一个是让观众围绕乐团坐，第二是采用了建筑的有机形态空间来分布音响，做到音乐厅室内音响分布比较均匀，属于室内音响效果最好的第一批音乐厅设计的设计，在音响设计方面有创造性的地位。这个建筑设计，既不用对称方式，有具有突出的有机形式，完全摒弃了长方形合作的传统设计模式，屋顶也是弯曲的，有点好像大帐篷形式，设计上，是室内的音响要求制约了形式，是音响功能确定外形的最好的例子。理论家亨利.斯特林在他的建筑史中特别提到这个创造性的里程碑意义（参见：Henri Stierlin. Comprende l'Architecture universelle 2. p470-471.）我这样才了解到为什么听到的唱片中的声音特别的清晰、均匀和真实。

1993年，我在两德统一之后第一次去柏林，特别去这个心仪已久的音乐厅听了一次柏林交响乐团的演奏会，很注意这个音乐厅的音响效果，果然非常舒服。我喜欢这个音乐厅的原因是音响分布得比较均匀，前后的强弱对比不大，音响设计的科学、技术精细是主要原因。2009年我曾经在北京的国家大剧院主持过国际平面设计大会（ ICOGRADA)，2010年12月份我曾经在广州刚刚落成的广州大剧院主持过一个由矶崎新主讲的设计论坛，在那两个剧院里，我都习惯性的周围走走，听听音响效果。国家大剧院是法国建筑师保罗.安德鲁设计的，而广州大剧院是英国的伊拉克裔设计师扎哈.哈迪特设计的，都属于音响比较好的音乐厅，但是因为均兼顾歌剧演出效果，前紧后弱很明显，也属于长方盒子形式，在交响乐的音响效果上就无法和四周围合式的柏林爱乐音乐厅比了。

柏林爱乐音乐厅一般在柏林人口中就叫做“音乐厅”（concert hall），是柏林爱乐交响乐团的驻地、排演场地和演出基地，因此，提到这个音乐厅，往往会立即和交响乐队联系起来，建筑和乐队在好多人心目中是一体的。这个音乐厅在柏林南端“提尔花园”（ Tiergarten），原来就在柏林墙的西面，这个地区曾经被荒废了好多年，现在是绿树成荫的市中心园林带的中心，音乐厅前的一条路叫做赫伯特.冯.卡拉扬大街（ Herbert-von-Karajan-Strasse），卡拉扬是这个乐队历史上担任音乐总监最长的一位，也是最享有国际盛名的指挥家。离开这个音乐厅不远就是波茨坦广场车站，还有旁边著名的“文化广场”（ the Kulturforum），这个建筑是西柏林长期以来重要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柏林音乐厅设计主要是给交响乐和室内乐演出用的，主要音乐厅（Grosser Saal ）有2440个座位，而听交响乐或者独奏演出的小音乐厅（the Kammermusiksaal）则有1180个座位。小音乐厅是在沙龙去世之后的1980年代加建的。沙龙设计的音乐厅是在1960年开工，到1963年完成，是一个单体建筑，帐篷形式的顶部，非对称性，非常显眼。主音乐厅是五角型（ Pentagon）的，所有的座位都有非常好的视角好音响效果，观众席位是不规则的逐步升高的，正是这样的设计，给所有的座位看到乐队的良好观察角度。这种座椅排列方式，建筑上叫做“葡萄园式”（ vineyard style seat arragement），在这个设计项目中，是第一次引入，之后成了好多音乐厅的设计原型。比较著名受沙龙设计影响的音乐厅有如美国丹佛音乐厅、德国莱比锡的根万德音乐厅（the Gewandhaus, Leipzig），还有丹麦建筑家乌宗设计的澳大利亚悉尼歌剧院等等。广州二沙岛的星海音乐厅也是沿用的这种方式。

2009年5月20日，柏林爱乐音乐厅失火，原因是因为修理工人用电焊而引起的。柏林消防队为了要扑灭屋顶下面的明火，砍开了四分之一的屋顶，为了降低救火用水对内部的损害，消防队在救火中基本全部用泡沫灭火剂，因此在大火扑灭后，除了屋顶被切开、内部部分因为水浸之外，建筑结构没有太大的损害，2009年6月1日，音乐厅在大火之后的10天重新开放使用，当时演出的乐队是美国旧金山青年交响乐团，那场演出得到德国观众特别的欢迎。

汉斯.沙龙的柏林爱乐音乐厅（Berlin Philhamonic Hall）在好多建筑史的著作中都提到，比如肯尼斯.佛兰普顿等的著作《现代建筑》（Kenneth Frampton and Futagawa Yukio： Modern Architecture in color. New York: The Viking Press, 1971. color photo of interior, p395, plate 84. )，彼得.琼斯的《汉斯.沙龙的建筑》（Peter Blundell Jones.Hans Scharon: A Monograph. London: Gordon Fraser Gallery Ltd., 1978. NA 1088.S24 J66. ISBN 0-900406-57-7. site plan, p36. ground floor plan, p37. main floor plan, p37. section, p38. ），约翰.诺维克的《世界伟大的建筑》（John Julius Norwich, ed. Great Architecture of the World. London: Mitchell Beazley Publishers, 1975. distant exterior photo, p239.)，丹尼斯.夏普的《二十世纪建筑：一部视觉史》（Dennis Sharp. Twentieth Century Architecture :a Visual History. New York: Facts on File, 1990. ISBN 0-8160-2438-3. NA680.S517. ），意大利设计史家塔夫里的《现代建筑史》（Manfredo Tafuri, Francesco Dal Co. Modern Architecture / 2. New York: Rizzoli International Publications, 1976. ） 中也提到这个建筑。

汉斯.沙隆（Bernhard Hans Henry Scharoun ， 1893-1972）是德国战后最重要的现代建筑家，1892年生于德国不莱梅，1972年在西柏林去世。上面提到的他设计的柏林爱乐交响乐厅，还有“施敏克住宅”（Schminke House ）都是德国现代建筑中非常重要的作品。如果按照现代建筑分类，他是属于“有机现代主义”，或者“有机建筑派”（Organic Architecture ）的。不过，这个分类并不严谨，仅仅是按照造型来规律的，比较多的人还是笼统的说他是德国现代主义建筑家，或者是德国表现建筑派的建筑家而已。其实在我看，他的意义更加重大之处，在于他是德国现代建筑本土持续发展的主要旗手。他早期参与了德国现代建筑运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参加了德国魏森霍夫现代住宅建筑展的，战后，绝大部分德国现代设计家都移民到美国之后，他却依然在西德从事现代建筑设计，并且有突破性的探索，其中一个重要的作品就是这个柏林爱乐音乐厅的设计。他把战前和战后德国的现代建筑联系起来，成为现代设计史上重要的一个环节，他的作用因而远远不仅仅局限在建筑本身那么简单。

沙隆早年在柏林技术大学（the Technical University of Berlin）学习，这个学校当时叫做柏林皇家技术大学（K"onigliche Technische Hochschule, the Royal Technical University of Berlin），但是他没有读完，16岁的时候，对建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自己动手设计了一个建筑，画了第一张设计图，18岁参加建筑设计竞赛，提出改变不莱梅教堂的一个现代建筑规划。1914年，他入伍参战，期间也参与一些军事工程的工作，战后自己开业做设计，曾经设计过好多展览，并且设计过德国著名表现主义艺术团体“桥社”（Die Brucke ）的画展。

战后，他有机会在布莱斯劳的工艺美术学校（the Staatliche Akademie für Kunst und Kunstgewerbe Breslau (Breslau Academy for Arts and Crafts）找到一份教书的职位，他在这里教书一直教到1932年，之后参加了建筑家布鲁诺.陶特（Bruno Taut）的前卫建筑团体“玻璃链”（the Glass Chain ）1926年，沙隆加入了建筑组织“环社”（der Ring），1927年获得机会参加了德国“工作同盟”组织的第一次现代住宅建筑展览及项目，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斯图加特“魏森霍夫”建筑展（the Stuttgart Weissenhof Estate ），密斯.凡德洛、勒.柯布西埃这些大师在这个展览上设计了自己的住宅作品，是现代建筑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事件。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沙龙设计了具有最早期解构主义色彩的柏林交响乐厅大楼（又翻译为柏林爱乐交响乐厅,1956-63)，这个建筑给他带来广泛的国际声誉，德国的现代设计，也因为这个建筑而得到全世界建筑界的重视，这个建筑是他人生的重要里程碑。迄今为止，很多人依然认为这个建筑是沙龙最杰出的设计项目。屋顶第一次采用张力纺织品棚的形式，给这类建筑树立了最早的典范。

1969年汉斯.沙龙设计了巴西新首都巴西利亚郊外的德国大使馆建筑（the German Embassy in Brassilia , 1963-69) ，这是他一辈子做的、唯一的一个不在德国的建筑作品。他在1972年设计了德国战时博物馆（the Deutsches Schiffahrtsmuseum ，英文称之为 : German Maritime Museum)， 沃夫斯堡大剧院（the theatre in Wolfsburg ）、柏林的国家图书馆（the Staatsbibliothek ，英语中的State library in Berlin ），作为柏林交响乐厅的扩展部分，他还设计了附属的音乐研究中心和乐器博物馆（ the Staatliche Institut für Musikforschung Preussischer Kulturbesitz mit Musikinstrumentemuseum ，英语翻译为：Institute for Music Research and Musical Instrument museum ) ，都是很杰出的作品。

沙龙在1972年去世，很多作品没有完成，大部分是由他的合伙人埃德加.魏斯奈维基（Edgar Wisniewski ）完成的。他给德国设计留下了极为丰富的遗产，在很多设计问题上，他有先知先觉的能力，比如在解构主义的思考上，他比这个运动的出现整整早了十年就动手探索了。

喜欢古典音乐的人，对柏林爱乐乐团（Berliner Philharmoniker，简称BPO，也翻译为柏林爱乐管弦乐团）肯定有很多的认识。这个乐团早在1882年就创立了。乐团的历任首席指挥有 F.维尔纳、H.von彪罗、J.利比切克、A.尼基什、W.富特文格勒和冯.卡拉扬等。1922 年富特文格勒接替尼基什成为终身指挥，他去世后，卡拉扬于1955年成为乐团的终身艺术指导。1990年C.阿巴多接替去世的卡拉扬成为乐团的新任指挥。卡拉扬担任常任指挥后，乐团经过他的严格训练，在世界各地演出了大量古典和近代的音乐作品，赢得了很高的国际声誉。团员都是来自德国和世界各国的出类拔萃的演奏家，具有高超的演奏水平，演奏技巧精巧绝伦，具有优异的反应力和适应力。演奏曲目范围广泛，传统风格的作品得心应手，尤其是演奏德、奥作曲家的作品时更是首屈一指。该团录制了大量唱片，其中以卡拉扬指挥的贝多芬交响乐全集和K.伯姆指挥的莫扎特交响乐全集最有代表性。乐团的常任指挥和经理由选举产生，新参加的人员须经在全体成员面前演奏，试用期满，经全体讨论合格后，才能成为乐团的正式成员。爱乐大厅在 1939～1945年期间由于战争被毁，1963年沙龙设计的全现代化音乐厅启用，迄今为止，是世界上最好的音乐厅之一。卡拉扬当了乐团艺术总监近三十五年后，于一九八九年七月辞世。他的继任人阿巴多经验丰富，早在1966年已首度指挥柏林爱乐乐团演出，赢得大家称赞。阿巴多和卡拉扬不同，并不那么简单的通过排练来训练乐队，而是更多的依靠自己的艺术气质来触动乐队的灵感。他经常创造一些主题概念来牵动乐队，他编排的节目，是把每期音乐会都创作一个主题焦点，例如：“浮士德”、“流浪者”、“音乐人人爱”等。这种观念的现代化，正好与乐团本身重拾活力互相配合，目前乐团的成员一半就是在那个时代加入的。1998年2月，阿巴多宣布2001年开始不再与乐团续约。这年6月份选出的新任的乐团总指挥历图，是年轻一代大指挥之一，他的加入，为乐团注入了新活力，也带来了新意念。这样一来，我有多听了好多历图指挥的作品。

关于柏林爱乐交响乐团的背景，可以参考维基百科的解释条目，而安妮玛丽.克莱涅特的《柏林交响乐团》（Annemarie Kleinert: Music at its Best: The Berlin Philharmonic. From Karajan to Rattle, BoD Publishing Company, Norderstedt 2009,ISBN 978-3-8370-6361-5 )更是一本很深入介绍了这个乐队历史和文化的好书。

2011年1月17日，刚刚从广州回到洛杉矶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