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钦纳勋爵访问中国

贺卫方

担任中华民国总统顾问时的莫理循的名片

近读珀尔（Cyril Pearl）的作品《北京的莫理循》（福建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其中不少清末民初的故事令人印象深刻。例如，五大臣考察西洋，遭到英王爱德华冷遇，致使大臣们对于英国君主政体不愿意说好话。那五个大臣中首席军机大臣庆亲王是“鸦片鬼”，一位已经82岁，另一位79岁，所有成员对于外语都一窍不通，而且即便通也没有多少用处，因为其中耳聋者不少。这样的考察团能够对于外情有怎样的观察确实大可怀疑。

莫理循获得的嘉禾勋章

作为《泰晤士报》驻北京记者，莫理循记录了不少当年西方要人访问中国的情形。1909年10月14日，英国军界最高官员、陆军元帅基钦纳（Herbert Kitchener，本书译为“基青纳”）勋爵访问北京。莫理循在一封致陆军少将卜禄士的信中说：“我希望中国人会以适当的礼仪来迎接他。据我所知，在访问过北京的英国人中，他的官阶最高。”后来的情况表明，莫理循的希望恰好是我们这个老大帝国最薄弱的环节。基钦纳在摄政王之弟载涛和陆军部尚书铁良接见之后，心中大为不满。据莫理循的记录：

房间是用石灰水刷的……连印度马夫都不住这样的房间。这难道就是制造出最精美瓷器的国家！一个打扮的邋邋遢遢的侍者给他端上一杯茶，杯上标着“不要忘记我，比利！”他断定另一只杯子上肯定印着“玛嘉特敬赠”。在外务部他们还转错了方向，竟跑到厕所里去。

接着是摄政王本人亲自接见，那可是帝国最高领导人的重大外交礼仪。但是，这次的效果更差：

基钦纳说：“这些人必须下台。”印度没有一个土王（即使最小的土王也是如此）会在这样污秽、有失尊严的环境中接见他……他们一行走进一扇门时，从另一扇门悄悄地走进一个中国人，从他的装束来看好像是一个仆人。基钦纳继续向前走……突然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到了觐见室，那人原来是摄政王。他显得很紧张，形象一点也不尊贵，问的尽是一些最愚蠢、最陈腐的问题……简直难以想象这就是大清帝国的统治者！基钦纳恶狠狠地说：必须把这样的统治者赶下台。

义和团事件后的北京城

这样的外交真可谓越交越恶。问题在于，我们这个堂堂帝国，煌煌中华，到了那个时代，何以萎缩寒酸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