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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养总裁还是技工？
【德克萨斯州】施雨

一个经济强国背后的推动力是什么？他们究竟行使一套怎样与众不同的管理和教育制度？

我婆婆退休前在中国是做幼儿教育的，她看到美国小学生整天“都在玩”不免叹气，老二施嘉特读五年级时，我婆婆来美国玩，她对我说，施嘉特马上就小学毕业了，如果在中国，学生的压力已经很大，整天埋头做功课。可你看这孩子，每天放学后就和一群野孩子打橄榄球、踢足球……疯玩，做作业、弹钢琴的时间那么少，你做母亲的要抓紧啊！我说，施嘉特在学校成绩几乎全A，除了偶尔失手，有时候可以连着拿几个100分回来。

对美国小学生来说，我觉得这些已经足够了。小学教育不是精英教育，我更注重他运动、课外活动、交友联谊等的全面发展。

当然，婆婆还是不满意，她说美国的功课太松、作业太浅，估计考试也很容易。她强调，我们中国人讲究打基础、扎实的基础。其实，平时我很注意教育，甚至还写文章、写书谈美国教育，可是，在老人家根深蒂固的教育观念面前，我常常无言以对，试图解释，她仍然不明白，美国人也讲究打基础、扎实的基础。只是中国的所谓的“基础”，和美国人的不同罢了。美国人讲究做人的底线（Bottomline），这种观念就是从小培养起来的。美国小学生要打的基础是做人的自信、诚实、善良、公正、包容、以及独立自主的意识，也就是说，他们从小就学会了美国文化的核心价值（Core Values），而不是为这个核心价值服务的知识。

然而，与我婆婆持相同观点的大有人在，更有甚者把美国的中小学教育贬为“一塌糊涂”，其中措辞最激烈、情绪最激动的多是从中国来的中小学教师。他们的意见是：美国太富有，学校的设备一流；校舍建筑太讲究；就是从来不重视基础知识的学习和基本技能的训练。他们振振有词，每年国际数学竞赛名列前茅的都是中国学生，美国的中小学教育简直无法和中国的相比。有时候，美国中文报纸上还有大标题：“数学比一比，美国只能算开发中国家。”

中国教育系统对中小学的数学要求程度，我们都是过来人，非常有体会。一句老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先生是当年科大少年班第一期的学生，凭的也是数理化，尤其是数学的成绩。中国有很多这样的训练机构和组织，专门应对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诸如此类。说实在的，凭美国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完全可以办数学竞赛训练班，但问题是，有人愿意去吗？有多少人愿意去？估计绝大多数的孩子不喜欢去。他们学习是为了好玩（For Fun），不是为了成绩和名次。

有一次华人聚会，孩子们的父母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在场的女士坦白，当年找丈夫的标准几乎都是要“学习好”，也就是“成绩好”的，外形、性情、修养都在其次。女生们的眼睛都盯着班上的学习尖子，成绩排名在班上第一名的就是好，全年段第一的更好……而眼下自己的下一代，如果你问她们班上男生谁的学习成绩最好，她们很茫然，但学校里哪个男生运动最出色，绝对了如指掌。

如果你恭维一个漂亮的女生，说她可以嫁给一个学习状元，她们多会很不屑，甚至觉得受污辱，“什么呀，谁要那些书虫？”学习尖子（如果只会学习，没有其他爱好、专长的话）多被同学孤立，为了避免失去友谊，保持原有的知名度和受欢迎程度，不少成绩优异的学生拒绝去荣誉班，怕的就是失去原来普通班的旧朋友，甚至一些学生故意在考试中失手，变得和大家一样普通，这样容易得到更多的友谊和快乐。在孩子们眼里，朋友、友情、快乐，比成绩重要多了，没有朋友，独来独往，形单影只是他们的恶梦。

再说第一代移民，中国留学生学成在美国谋职业，最喜欢说的一个名词是“玻璃天花板”。也就是说，因为种族的原因，华人升迁到一定的程度就再也升不上去了，仿佛是一层透明的玻璃天花板挡住了前程。

中国留学生来美读博士，从入学到毕业，拿下博士学位整整５年。在研究生院，很多人都有相同的感触，凭成绩拿奖学金，美国人常常不是中国留学生的对手，可是一到实践领域，搞点研究性的课题，中国人往往不如美国机灵，没有他们那么富有创造性。等到大家手里都捏好博士毕业证书找工作时，在写简历上中国人又落了一大步——不会“吹”。这里我说的不会“吹”，不是指没有吹的本钱，而是没有吹的本事。

当然，这张会吹的嘴，可不能简单地等同于会吃饭的嘴。饭菜有张嘴都能吃，可会吹不会吹，就需要背景了。这背景和整个基础教育体系和训练有极大的关系。中国人只习惯于在一个规定的框架里去施展本领，一旦没有了规矩，便失去了指导。反观美国人，对他们来说，不见了原有的常规参照系统，是意味着获得了更多的自由，正好事发挥个人才智的最佳机会。但这时，对中国人来说，可能是丧失方向感、无所适从的恐慌与茫然。

再后来，等到了工作岗位，工作了5年、10年就更见分晓了。在公司里，中国人都只能做技术，最多升到技术部门的总管，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大公司的总裁。语言当然是一个因素，但更重要的是EQ。很多IQ很高的当年的中国留学生不服气，说你美国公司对外国人不公平，给我们一个看不见的玻璃屋顶，到那里就升不上去了，还说你老美有啥本事？在学校的时候作业不会做总来问我，现在坐第一把交椅，还什么具体技术都不会，尽会吹牛唬人。

这些让中国人瞧不起、不服气，具体技术不过硬的总裁们，他们的本事到底在哪里？他们的本事是，在大家都在基层的时候，他就喜欢和人瞎侃，其实那是了解公司里各类员工们的特长，以后等他升迁了，就知道怎样安排会把他们放在最适合的位置上，并让他们把各种特长发挥到极致。

别小看老美周末花样百出的派对：BBQ、钓鱼、爬山、晒海滩……这些都是摸底和联络感情。当老板的人不需要自己的专业知识很专精，他的长处是要了解所有、或者绝大多数员工会什么，和要什么。喝酒玩乐吹牛砍山是在最放松的时候暴露人的心理和需求，管理人员因此了解了员工、并可以在部门之间谐调配合。当然，他们还需要把自己公司的价值所在，展示给投资商和客户，不断地拿到投资，不断地销售产品……这是典型总裁的活儿，而不是技术工的。

中国人多数只会努力进取，埋头自己的本职工作，被动地等待上司的赏识，同事的亲近……根本没有兴趣或者能力去了解上下级和平级同事的心理、能力和潜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领导？怎么去启发、带动其他人？当然，这和中国人所受的教育、文化被景、语言等分不开。这样的习性，不仅在第一代华人身上很明显，甚至在第二、第三代身上还没有完全退去。华人的ABC子女读名牌大学的比例比任何族裔的都多，可是没见到几个出色的CEO，若要说真有玻璃天花板，也许这些都是构成玻璃天花板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