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雏鸟

叶子

看着孩子们背生物、地理。有点麻木有点枯燥。每天面对的是那些稚气和顽皮的脸。前排有一点风景，吸引了叶子的眼球：那是班上一对相恋的小男女，女孩时尚漂亮，男生洒脱阳光。这几个月中他俩老是粘在一起。身为班主任的她也曾经试图棒打鸳鸯，可是总不忍心。最后无奈地苦笑，只得成全他们，让他们成为背诵搭档，下午的时光，他们总是依偎在一起：有时相视而笑，带着纯情；有时他用手捋捋她的秀发；有时她也轻轻地捏他一把；更多时候他们靠得很近，几乎是他拥住了她的半个身子，手臂互相压着，就这样亲密地提着问，会心地笑着，眼神中满意是爱慕和纯真。看着这对不知爱是何物的雏鸟，叶子的思绪被拉长到了二十几年前，一幅幅诗意的画面呈现在她的脑际，她的心中有了些许的甜蜜和留恋——

曾经的初中生，情窦初开的她对S有好感。S是个高挑并不帅气的理科生，阳光外向，反应快，一手漂亮的字，还会算命，是班上的副班长。理科成绩突出，还经常替老师上课。他酷爱篮球，动作敏捷，弹跳力好。一个丑小鸭似的胖乎乎的默默无闻的她，悄悄地喜欢上了S。故做的无视中却观注关他的一切。下午是好动的男生的天下，他们疯狂地在操场地上宣泄着过剩的体力。这时，她总是倚在二楼教室门口的栏杆边，深情地望着操场，目光随着他的身体在游弋，无语地伫立，默默地守望，一倚就是好几个小时，痴痴的，为那个在篮球场上飞奔的身影。

深夜，同学们都离开了教室。白天狂玩的他却走进了班级，开始了他的自学课堂，她偶然发现。于是好长时间贪睡的她也当起了夜猫子，痛苦地走进挑灯苦战的 “勤奋生”之列，校园里一片黑暗，周围静得连写字的声音都是清晰可闻。班级中只剩一前一后的他俩。她静静地走到他身边，看他写钢笔字，欣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边写边给她讲要领，一切都静谧而醉心。

初三寒冬的夜比往日更短了，在教室苦读的他们忘了时间，宿舍的门已关了，进不了门的他们注定晚上要受冻了。也不知看了多长时间的书，沉沉睡去竟然忘记了寒冷，醒来的叶子发现灯还亮着，有小虫子爬到了他的身上，她为他拭去了。那是他们第一次两人单独爬书桌上过夜。

自由复习的后两周，同学们各人找一个僻静处温习功课。教室、宿舍。后山是大家的首选——树阴下、山凹处、巨石边、田间地头、草坪花坛、小溪旁…都是学子们温书迎考之地。静静地背政历语文英语。他今天选择桐梓树的枝头，因为她昨晚请假回家了，知她清晨必来，从对面山上，而她的一切尽在他的视线之中。他边看书边等待。不时用眼瞥着对面的山上。正是油菜花谢荚鼓时。山上的桐花好不缤纷，樱桃挂满枝头，红红的如玛瑙，也是蜂蝶肆虐的季节，耳际尽是嘤嘤嗡嗡，连读书声也盖不住。才七点多钟，只见她挑着东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飞奔而下，枯枝划破他的裤脚，石头碰伤了脚，迎着她傻笑，无语的接过也肩膀上的担子，凝眸中，她甜蜜的心中起了涟漪…

物理考场上，她紧张得要命，时间好似和她过不去似的比平时走得更快了，而她最后两题还是没有头绪，只烦躁地用笔尖在纸上胡乱地点画，听着嘀嘀哒哒的钟声和同学们答题的沙沙声，她心急如焚。虽是凉秋她的额头还是渗出了汗。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后面的他把脚伸了过来，放在她的凳子边上。还踢了踢她的屁股，她的心怦怦直跳，有点目眩，过了几秒钟才平静下来，他的脚第二次伸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隐隐见得脚尖处有一张折起的矩形的小纸条，她不敢多看，只麻木般地佯装无睹，任凭时间在空着的试卷上飞逝，每过一秒都是对她残酷地折磨，她愈发紧张，仿佛听到了老师念分数并看到墙壁上那一张排名表，自尊的叶子差点要崩溃，就在此刻，那只脚又来了，还是踢了踢她，不理，再踢，仍然不睬，他急了，用力比前面重，叶子分明地感觉到疼。她的脸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瞅了一眼还在讲台埋头批改作业的老师，鼓足勇气，以最快地速度从那只脚本上取走了小纸条…而后她听到了背后传来了“哎，累死了，终于做完了的！”感慨声。引得同学们一陈窃笑，只有她知道——这是他故意的声东击西。在给她提醒中给他人平添了压力。

春游，各人背了一大包东西，沉沉的，她个子小小的当然有些吃力，走在队伍的最前排。身为班长的他从最后边追上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大声嚷嚷：“诸位小姐，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听着他气喘吁吁的声音，叶子的脸又热起来，不敢看发声处，低头加快了脚步，耳膜中隐约中有他与其他女生打趣逗乐的余音。到了电视转播塔，是一览众山小的地方。同学们三三两两好奇地拔草摘花，或觅怪石，有的干脆嚼起了草胞和野草莓，男生的有的已在树上招手呐喊，乖的跟着老师，听讲解电视转播的原理。叶子早已寻块石头坐下，又舞文弄字起来，不奇的山、水、村庄、田野在她的笔下立马变得美丽怡人。好动的他早没影了，但时时能听到他调侃打趣的笑声。她在心中暗笑：回校定要用文字好好打击下忘乎所以、出尽风头的他。

中考后的那一晚，也是分别在际的时刻，他们相约来到了津城的大河边，四周水声哗哗啦啦，好多好大的鹅卵石比平时更光滑了，不远处的水中有人在游泳戏嬉，还有渔船和灯火，月亮升起来比比家乡的银…他们坐在听河水免费演奏，好久好久，一句话都没说。不时他们会拾取小块儿的鹅卵石向河中心使劲地掷去，也会起身故意让河水打湿各自的脚。

“你要是上不了重点，干啥？”她打破了属于他俩的宁静 “当兵！”他斩钉截铁。

“你呢？”

“我，我肯定会复读！”她怯怯地回应。

“那假期干啥？”

“去山上砍掉挣钱！”他声音很清晣。

“你不怕吗？”她担心地问道。

“怕什么？比我还小的都去了”她沉默，久久地。

“今晚月如玉盘，你看”她仰望天空。

“砍树的人不无聊！我喜欢”他答非所问，她哑然失笑。

第二天分别时，她送给他一本精致的笔记本，上面写着：“用勤奋之船织网，在知识的海洋中捕捞”。他也给了也一份礼物：一顶漂亮的太阳帽，白色底子上缀有浅蓝色的碎花，可以折叠的，还有一封信，上面有“回家再折”的字样。（现在回想那时经济他拮据的他，怎么有钱送她那样奢侈的东西）分别总是忧伤的，淡淡的如未熟的樱桃，亦如压碎的青葡萄。但是没有眼泪。

就是那一别，此后，叶子再也没和他联系过。现在早为人母的她想起这些总禁不住有些留恋。时间不会停留，而曾经的美丽会定格，特别是中年的叶子每每看到正在早恋的学生们，她不想去惊扰。就是面对校方和家长的压力她依然放任。难道是为了那段纯情的怀念吗？叶子说不清，隐隐中只觉得那是一种美好。是每个孩子应该经历的。今天看到相依的学生，叶子依然忘情着地看着他们，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