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者的宿命
luyued 发布于 2011-04-07 08:43 浏览 N 次□宋志标
做新闻行当至一定阶段,必然要接受宿命论的观点。这等于承认:一些职业遭遇,已经不能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哲学宗教流言那里获得心理疗伤,于是信命大概就能接近于解脱。比如,在数年的较量中,不得不承认深圳中院是刀枪不入的钢铁堡垒,其坚固防线任媒体一轮又一轮攻击,终究是水泼不进、悍然不动。还有一个例子,我们永远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数据,然后硬着头皮说服自己珠江水真的清澈了。此外,一下大雨就要去跑水浸街,一遇车祸准堵车,一有重大新闻必定死捱着等招呼,而一接到报料很可能就会见着死人……这是广州,这是大千世界、这是传媒江湖,这是命。
如果用拟人化的手法对待之,新闻者总体大概基本上都属于无“术”之人,非不学无术,实为不知权谋的单纯顽固分子。稿件无外乎经营,版面无外乎熬夜,日夜无外乎苦守。虽见过一千颗华发早生的头颅,但无法产生怜悯。我以为这跟新闻没有多大关系,只关乎弃暗投明,或投明弃暗。青春不值一提,只是奉献给一些无所谓要紧的新闻事项。空间执迷不悟,时间流变不居,我们造成的纸上岁月只有昨日,少量的将来,唯独不见了今日。因而,职业总归是为稻粮谋。交版付印后的虚空、新闻边缘位置上的零余、红笔肆虐下的惆怅,新闻者命重复命,运接着运,无所始终或无所谓失重。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新闻者,有新闻者的地方就有谎言,有谎言的地方就有琢磨不透的笑脸。遥想当年,邸报制作大师就为了句流言,就被皇帝老儿砍了头;可如今,再无坊间风险与埋伏,有的只是楼宇与楼宇之间的暗渡陈仓、推杯换盏。从一座楼上看着另一座楼上的旧位,玻璃上镌刻着新闻者散布的灰尘,谁的灯亮谁的灯熄谁的灯黯然,可也全都是机缘。版间乾坤大,新闻日月长。道一声后会有期,或者沉默着等待恰当的时机,也可能永远等不到。外面是新闻的集散地,原生态的蜚短流长。任凭新闻流离失所,花样少年舞翩翩。给你奖牌吧,给你青春期的荣誉称号,给你剪不断理还乱的短稿长稿优良稿劣质稿。尤其殷勤地盯望着,反问句一声声婉转:“不如写个手记?记者,记下也。”
批量化的新闻写作影射着既定的程式。书,广州方程式;描,南方养殖场;绘,岭南流放所。各种报纸犹如六祖惠能从森林里裁剪出的柴火,捆装本伟岸,恁高大着呢,一旦上了肩头就绝对不能歇息,只顾硬着脚踝骨,顺着伟岸的纸浆纸张将重心倾斜,顶着五花布衫的靠背一溜烟往人家怀里钻,擎都擎不住,门都没有,撒开俩腿只要奔命就可以了。自然,也就有评论如狼烟四起,胜过A1-A11 一起焚烧的壮景。没人会把这些当回事。新闻纸无学?新闻者无学?新闻无学?抑或新闻学无学?叹儿郎志嫩,梦想着让新闻者生起老茧的光荣;就有例行的60 桌酒席,辽阔地摆设在浩瀚的灯的北斗星阵下。还来不及,来不及抒情新闻者的憋屈呢,就有伟男子俏巾帼向头顶举起夜光杯。射天狼呢?祭祀其实是新闻者代表的天问天不问。还记得那座高塔么?曹溪水自流,户枢不蠹。
搞不清楚流向,满以为全城尽是江山。无聊时就在新闻边角料上组词造句:洞庭,洞庭土菜馆;姓刘的?刘姥姥;什么楼?金盈楼;哪个右最新?寺右新。天女散花的光明境中,以院子为中心,施展吸星吐纳之大法。新闻寡淡时如处子、暴烈时似惊涛,一回回卷来又吹走。我们一直以为新闻者的宿命就是这些人间的俗务,让我们的命去冲击18铜人、36阵仗、72护法、144 衙门。但世道如今,科学成了伪科学,谏士成了院士,统计局几乎要和房产局掐架。几个简答题:你买得起房吗?买得起房那你买得起星光大道吗?你买得起星光大道那买得起万亩果园豪宅如斯吗?倔犟在城中,陷入薄如蝉翼的命里。哦,乖,新闻者应该听话。问题是听谁的是谁的不是?
套用上帝的腔调:如果必定要创造世界,那请在星期二赶早;如果必定有一些新闻者迷路,我嘛,希望是在托斯卡纳。阿门!
(作者为南方都市报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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