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谁学习

　　雷三行

　　林乐刚上高一，学校是县城里的重点高中。来到新的学习环境，林乐很是兴奋，他仿佛看到未来的大学在向他招手。

　　新学年的开学典礼那天，主席台上坐了十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大会是校长主持，校长把台上坐着的人一一介绍完毕，简要说了几句话，就把话筒移到县长面前。

　　县长清了一下嗓门，开始讲话：“同学们，大家好。大家来到我县一流学校，不只是代表你一个人在读书，你是代表全县三十万人民在读书。”

　　林乐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读书是给全县人民读书。我就是我啊，我为什么是全县人民。

　　“大家想想，你们好好读书，我县的工业会高速发展，农业会稳步推进，旅游业也会蒸蒸日上，可以这样说各行各业的发展都与教育事业有关，都与各位努力学习息息相关……高考升学率上去了，考上几个清华北大，全县人民的脸都有光……”县长的讲话很长，他不时把拳头举起来渲染会场气氛。

　　林乐总算明白，假如每个学生都考上名牌学校，这样全县每个人都会红光满面。林乐心中升起一点点自豪感。

　　几天后，学校专门召开高一新生大会。会议是教导主任主持，教导主任简要说了几句话，话筒移到校长面前。校长清了清嗓门，开始讲话：“同学们，你们是我校的希望，三年后就靠你们为我校创造新的辉煌。你们的学习，不只是你们自己的行为，你们代表的是全校三千师生，你们的成绩就是我们的成绩，就是我们全体县中人的骄傲。下来我给大家提几点建议……”

　　校长提了几条建议林乐没有听明白，隐隐约约中校长说了好几个数字，当噼里啪啦掌声响起的时候，林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白云，心想，我学习是代表着全校师生在学习。

　　林乐想家了。林乐的家在百里外的小镇上，林乐小学初中就在小镇上的。林乐没有去过大城市，县城倒是不陌生，林乐的姑姑住在县城，每逢暑假林乐总要到姑姑家住几天。

　　离开家一个多月，林乐想家想得厉害。偏偏双休日又要补课，请假，班主任不许，班主任说：“你才到学校就想回家，你没想想三年后，你将何去何从？”

　　林乐没有多说话，悄悄退出，初中学过的《乡愁》诗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脑袋。

　　周一班会上，班主任严肃地说：“今天，学校把每个班高考指标分下来，我班一本上线十名，二本上线要超过二十名。同学们，为我班奋斗的时间到了，你们的成功，就是我们高一（10）班的成功，更是我们高一（10）班的骄傲。同学们，咬紧牙关，拼他个三年！”

　　教师里静悄悄的，林乐的眼光飘出了教室，教室外，有几只燕子飞来飞去，林乐的眼睛也随着燕子上下翻飞。

　　“你就是高一（10）班。”班主任指着林乐大声说。

　　林乐吓了一跳，不知道班主任是何用意。

　　“高一（10）班就是你，让我们为高一（10）班加油！加油！”班主任神情激昂，指着一个个学生，做着矫情的动作。

　　林乐只想回家，小镇上有小桥，河水清凌凌的。

　　好容易遇到一个不补课的双休日，林乐一身轻松，就像天上的燕子，林乐飞回了家。

　　一进家门，林乐像几年没见过妈妈似的大声喊了一声妈。

　　妈妈一惊，见是儿子，眉头一皱，大声说：“你怎么回来了，难道这星期不补课？”

　　“不补课。”林乐高兴地说。

　　“你们怎么不补课？邻居莉莉在市重点高中，刚才给她妈妈打电话说这星期补课――你该是逃回家的吧！”妈妈沉着脸。

　　“真的不补课。”林乐解释。

　　“儿子，听着，你上学，可是代表着你爸爸、你妈妈上学啊。我们全指望你考个好大学，为我们全家争光。”妈妈的脸很黑。

　　“我不上学了行不行？”林乐心情沮丧，看着黑着脸的妈妈小声说。

　　声音虽小，威力却大。一下子把林乐的妈妈震得惊慌失措：“啊呀，你这孩子，你怎么说这般没出息的话呢？”

　　“怎么没出息了？”林乐大声说，转身出去了。

　　周日到了上学的时间，妈妈却找不到林乐。最后妈妈在小河边发现了儿子，儿子正在钓鱼。

　　“啊呀，到上学的时间啦！”妈妈大叫。

　　“我说过，我不上学了，因为我没想好我为谁学习。”林乐平静地说。

　　林乐的妈妈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发表于《短小说》2010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