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丹的情人》剧照）

世上最蓝的眼睛

沈东子

西方艺术界一直有一种说法，说罗丹的许多雕塑作品，实际上是由他的情人卡蜜儿·克洛岱尔完成的，身为遥远的中国人，我无法判断事情的真伪，但身为男人，我相信这种说法不无道理，因为站在男人的角度，这叫吸取创作灵感。漂亮女人会给男人带来灵感，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喜欢艺术的男人，必定喜欢女人，那么站在女人的角度怎么看呢？《罗丹的情人》(Camille Claudel)就是站在女人的角度告诉世人，卡蜜儿是一位伟大的雕塑家，是不是比罗丹更伟大，不知道，但至少不比罗丹差。

卡蜜儿是漂亮的，电影里的卡蜜儿自不待说，历史上的卡蜜儿也是个美人，要不然也不会先成为罗丹的助手，继而成为他的情人。如果卡蜜儿只是漂亮，也就罢了，用美丽的躯体，给大艺术家送去灵感，送完后拍拍屁股走人，倒也没事，好多漂亮模特儿都这样，在罗丹面前一丝不挂，任由他摆各种动作，有的动作还很吃力，还要摆好久。可卡蜜儿不但漂亮，还聪慧，才气逼人，这就给自己悲惨的命运埋下了伏笔。美丽和聪慧二者兼有，俗话叫才貌双绝，这叫别人怎么活？所以对女人而言，美丽和聪慧，拥有一样就可以了，不要求全。

卡蜜儿的天分，表现在她对人体的理解上，罗丹对待人体是粗暴的，逼迫模特儿做出别扭的姿势供他临摹，说这样才能表现生命的力量，脖子都要被扭断了，自然要挣扎，要青筋暴露，他认为那挣扎，那暴露就是力量。卡蜜儿更看重心灵的变化，她做出来的罗丹头像，让罗丹自己都震撼不已，多少有些妒意，明白在如今的法兰西，卡蜜儿是可以与他匹敌的。

影片用大量篇幅表现罗丹与卡蜜儿的爱恨情仇，里面也不乏感人的对白，如罗丹说我的年龄是你的两倍，可我们的回忆是相同的，卡蜜儿独自在暗夜里，抱着未完成的罗丹头像恸哭的场面，也动人心魄，可是更打动我的，是卡蜜儿与弟弟保罗的亲情，这是一对心有灵犀的姐第，保罗为了看世界，写出更好的诗篇，去做了一个外交官，这在当时的法国，可不是什么好差使，他每到一个地方，就给卡蜜儿写信，写思念她的诗，在他的记忆里，姐姐的眼睛是世上最蓝的。保罗来过中国，在上海、福州、北京都住过，后来成为法国近代文学史上的知名诗人。

影片中的雨果之死也很有意思，一个作家死了，整个国家如丧考妣，全法国都在哭泣，从权贵到厨娘，个个人心惶惶，好象从此就不知该怎么过日子了，罗丹的太太因为不能去参加丧葬，气得大哭，葬礼的规模丝毫不亚于总统。自从鲁迅死后，还没有哪个中国作家的死，这样牵连老百姓的心，可见同样是写字，那字的分量，可大不一样。

卡蜜儿虽然做出大量雕塑，但一直为罗丹的盛名所压，得不到巴黎艺术界的认可，评论界在提到她时，都要加上一句，罗丹的助手。她向世人抱怨，罗丹偷取她的灵感，可没人相信。记得美国小说家菲兹杰拉德的漂亮太太泽尔德，也有过类似的抱怨，说丈夫的小说里，用了大量她构思的情节。看来郎才女貌是好的婚配，郎才女才就不好了，哪怕郎貌女才也比郎才女才好。抑郁中卡蜜儿毁掉了自己的所有心血之作，也毁掉了自己的梦想，自我封闭在斗屋中。她最终进了疯人院，在里面过了30年，这个结尾有点残酷，也是史实，或许正因为有了这分残酷，卡蜜儿至今被人记得。顺带说一句，扮演卡蜜儿的女演员阿佳妮，酷似苏菲·玛索，东方脸蛋的美人，在法国依然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