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日成的《卖花姑娘》想到蒙特威尔第的《阿丽亚娜》

　　音乐随笔

　　齐凤池

　　上世纪七十年代，朝鲜有一部电影叫《卖花姑娘》。至今我记得还很清楚，当时在电影院看电影的观众都会哭成一片。电影演完后，人们陆续走出影院，我发现每个观众的眼睛都和我一样哭得通红。在看电影时，我实在是无法止不住情感和泪水，就小声的和观众哭在了一起。

　　电影《卖花姑娘》的剧本出自金日成的手笔，热爱文学艺术的金正日指导多达150余次。虽然电影节奏缓慢，情节朴素，表演略显夸张，人物脸谱化。在今天看来如此简陋异常的电影，却在当年大大地赚取了中国人的热泪。金正日在电影理论方面颇有造诣，曾经著书立说，于1973年发表《电影艺术论》。金正日毫不掩饰自己对电影的热爱，他曾经说过：“如果我没有成为一名政治家，我肯定是个出色的电影导演，或者至少是个电影评论家。”金正日的第二个妻子成蕙琳就是朝鲜电影明星。第四和第六妻子都是朝鲜舞蹈演员。

　　电影《卖花姑娘》中插曲歌词是这样的。卖花姑娘日夜奔忙，手提花篮上市场，走过大街穿过小巷，卖花人儿心悲伤。一片赤诚无限希望，培育鲜花多芬芳，卖去鲜花换来良药，救治母亲早安康。金达莱花满山开放，新花长在河岸旁，多少泪水灌溉土壤，浇得百花扑鼻香。快来买花快来买花，卖花姑娘声声唱，卖去鲜花带来春光，明媚春光洒胸房。快来买花快来买花，卖花姑娘声声唱，卖去鲜花带来春光，明媚春光洒胸房。快来买花快来买花，卖花姑娘声声唱，卖去鲜花带来春光，明媚春光洒胸房。歌词很规范很整齐，音乐简单通俗，没有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的旋律，也没有急促如风驰电掣般的快板，音乐始终保持诉说情调。整个电影音乐虽不精彩，但用简单动人的伤感故事让人流泪。

　　电影放映过去几十年了，但是电影中被烫瞎双眼的小姑娘顺姬的形象还能回忆出来。我敢说，当时看了这部电影的人，就是心再硬，也会流泪的。这就是电影艺术逼真的魅力，更是音乐产生出催人泪下的效果。我认为。音乐可以使人哭泣，可以使人欢笑，也可以使人又哭又笑。

　　意大利作曲家蒙特威尔第曾创作了一部五幕歌剧《奥菲欧》。第一幕，在色雷斯牧场中牧羊人群聚一堂，为奥菲欧欢呼，因为长期以来他向尤莉迪茜的示爱一直被回绝，现在终于如愿以偿成为她的恋人了。第二幕，正当奥菲欧与牧羊人继续欢庆时，一位女使者前来秉报尤莉迪茜突然死亡的不幸消息，打断了欢快的气氛。尤莉迪茜在采摘花朵时遭毒蛇咬，伤重不治。奥菲欧决定要闯入地狱冥府，从地狱之王普鲁托那里救回爱人。第三幕，奥菲欧在希望之神的陪伴下，来到通往地狱的冥河畔，进入地府，向黑暗之国的众神呼吁把尤莉迪茜交还给他。第四幕，普鲁托之妻普罗塞尔皮娜眼见奥菲欧一片真心，深受感动，为奥菲欧向丈夫求情，让尤莉迪茜随奥菲欧重返人间；普鲁托虽然答应妻子请求，但也给出了一条苛刻的条件：奥菲欧在离开地狱之前，绝不可回头向尤莉迪茜张望，否则尤莉迪茜将再度死去。奥菲欧心存疑虑，又担心尤莉迪茜未能赶上步伐，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她片刻后尤莉迪茜就消失了。尤丽狄茜为再次丧失自己的性命和失去奥菲欧而痛哭。第五幕，奥菲欧又一次在色雷斯牧场游荡，现在仅有回声女神厄科陪伴着他哀悼。对尤莉迪茜的赞美让位于对所有妇人的诋毁。此时奥菲欧之父阿波罗从天而降，他警告奥菲欧要忘记悲伤、平息狂怒，要为他提供天上的生活，因为在阳光与繁星之间，虽不能与尤莉迪茜团聚但还有机会可以见到她的倩影。于是在牧羊人与森林精灵仙子的祝福下，“虽然他今天沉浸在痛苦之中，但他将在明日的欢乐中得到收获”，奥菲欧随阿波罗缓缓升天。

　　《奥菲欧》这部神话悲剧，是蒙特威尔第1607年在妻子克洛迪娅临终前，完成的他第一部歌剧。同时，他在创作这部歌剧时亲身体验了与妻子生离死别的悲痛之痛。1608年，是妻子克洛迪娅去世的第二年，蒙特威尔第在悲痛未被风干的时候，奉命接受曼图亚王朝为新继位的王子婚礼谱写歌剧《阿丽娅娜》。蒙特威尔第在创作《阿丽娅娜》时，把所有的情感和对妻子的思念之情全部倾泻在“哀诉”这一部剧情中。当《阿丽娅娜》演到第一部“哀诉”时，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全场六千名观众顿时哭成一片。这完全是蒙特威尔第又把对妻子的怀念融入到剧情里的结果和效果。与其说六千名观众为“哀诉”而哭，不如说是六千名观众在为克洛迪娅而流泪。读了蒙特威尔第的经历后，我在想如果一个人能被很多人理解，蒙特威尔第的不幸其实是万幸的。他一个人的泪水能击中六千人的要害，蒙特威尔第的情感一点也不脆弱。蒙特威尔第一个人的哀诉，让六千人失声痛哭，蒙特威尔第的伤感是条河。这里我想说一句，蒙特威尔第，有六千名观众为克洛迪娅痛哭流泪，她死一回值得。

　　当然，蒙特威尔第在含泪接受了为王子的婚礼谱写欢歌时窘况，这是残酷蹂躏了快乐。好比让断枝的花朵，在泪水的滋润下复活。于是，蒙特威尔第指挥音符，让黑色的弥撒曲吹出欢乐。蒙特威尔第，其实，你的哀诉等于是对上帝的诉说。最后，蒙特威尔第操纵的七个音符哗变潮水般的哭声，音乐慢板默默地哀诉席卷了人们的脆弱，顿时六千名观众的痛哭大合唱，将剧情的悲伤全部湮灭。

　　2011---3---5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