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的激励

文/阮仕林

有一位哲人说过，一本书，一句话，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我非哲人，但我有我的亲身感悟：有一个地方，因名字的神秘，激励我在童年和少年时代发奋学习。这个地方，就是天涯海角！

第一次听到天涯海角，是1970年。那年春天，7岁的我和两个弟弟跟着父母外出逃荒。临走时，在中学教书的舅舅抱着我，对父亲说：不管到天涯海角，都记得要来信。

舅舅说完，眼睛就湿润了。那一刻，我便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叫天涯海角的地方。

经过两个来月的颠沛流离，我们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落户。我问父亲：这儿是天涯海角么？父亲说，不是。我又问：我们为什么不去天涯海角了？父亲说：这儿有地种，能吃饱肚子。第二年春天，我们家就吃了上顿没下顿了。我又对父亲说：我们不在这儿住了，我们去天涯海角吧！父亲叹口气，转身对我说：现在哪里都一样啊！

我当时不知道父亲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再也不当父亲的面，提天涯海角了。

上小学四年级那年，我们村调来一个好老师，我之所以说他好，是他从不鄙视我这个“客家娃”。有一次，我问他天涯海角在哪里？他想了想说，在天和海连接的地方。我那时没有见过大海，想象不出大海是个什么样子。一天，我爬上一座高山巅，向天边望去，看到了天边一处烟雾缭绕的地方，我以为那儿就是天和海相连的地方了。回来高兴地告诉老师，老师说，那哪是天涯海角？那是一个水泥厂，离我们这里还不到百里路程。老师见我一脸惊讶，摸摸我的头说，天涯海角是看不到的，你要是有出息，将来一定会到那儿的。

从那一刻起，我发奋要做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后来，我长大了，读的书多了，知道了天涯海角就在祖国的海南，而且还知道了它的典故和美丽的传说。高中毕业那年，因我在作文里抒发了“狂歌走天涯”的豪情，班主任夸我有理想，语文老师则说我将来会是个作家。就这一句话，使我踏上了文学之路。工作后，我有个心愿，到海南去看天涯海角。

1997年，我南下广东，虽然距离天涯海角近了，但却开始为生活而奔波。我只能把我对天涯海角的向往付诸笔下。

2008年的深秋，我终于来到了海南三亚，来到了那个令我从小发奋学习，之后又激励我进入文学创作行列的天涯海角。

当我伫立三亚海边，面对沙滩上那一对拔地而起青灰色巨石，“天涯”和“海角”便映入我的眼帘。这就是天之涯海之角么？我在问自己。这一刻，我猛然想起40年前舅舅说的那句话，想起小的时候登上山巅望天涯的情景，想起了父母为了我们姊妹辛劳的往事，想起了从事写作的酸甜苦辣，顷刻间，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拉开，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不知道我在巨石前伫立了多久，导游催上车时，我才收回飞扬的思绪。望着海天一色，烟波浩瀚，帆影点点，椰林婆娑，如诗如画的景观，还想再多呆一会儿。当进入车厢的那一刻，我心里感觉到空荡荡的，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还能再来这个地方。这时，车厢的广播里传出一首悦耳动听的歌曲：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海南岛上春风暖,好花叫你喜心怀/三月来了花正红,五月来了花正开……

我的心情激动起来，我在心里说：我还会再来天涯海角。不过，下次来的时候肯定不是我孤身一人，我要带来我的亲人，带来我的老师……

阮仕林：作家。著有长篇小说《枪手》、《花城春梦》；电影文学剧本《临门之喜》等。

（本文发表在2010年1月4日《海岛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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