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九蟠山，原本是九龙囚禁龙阁梭罗之处，龙阁梭罗离开后，已久无人烟。非凡公子按素还真的指示救出魔魁后，两人便来到九蟠山暂时隐蔽起来，以待机会卷土重来。

魔魁劫后余生，站在九蟠山的一处山岗上，遥望红尘万里、一片苍茫。回想过去的辉煌风光，如今却一夕化为乌有，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的凄凉。非凡公子走出山洞便听见他低低的叹息声，展开手中的披风为魔魁披上：“风寒露重，请您保重。只要魔魁安然，大事何愁不成呢？”

“这次是吾疏忽了，不应该先派人攻打影中林，导致权门宗矩施以诡计，趁吾与火纪天官的决斗，暗中偷袭，易水楼也趁机浑水摸鱼想要除去本座。本座是一棵大树，却有太多的虫蚁。”

非凡公子亦自责道：“都是非凡未善尽职责的错误，尤其是没有及早除掉龙阁梭罗，又对他身边那位白发军师掉以轻心。玄都遭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易水楼、东瀛及龙阁梭罗联合起来，我们一旦有风吹草动，就无法首尾相顾，造成致命的伤害，非凡难辞其咎。”

“不是你的过失，这一切失败的后果由吾一肩承担。”

非凡公子还想说什么，却被魔魁阻止了：“你是如何知道我没死？如何设法救我？”

“是素还真指点。”

魔魁闻言一怔，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非凡又说：“当初救我的百炼生真实身份便是素还真，他也曾提醒过吾要注意龙阁梭罗的势力，可惜吾没有听信。”

“他怎么会……”魔魁更感诧异。

“魔魁，吾请求您解除素还真奴隶的身份，把素还真拉到您的身边同一阵线，龙阁梭罗如果想杀您，必会考虑素还真的存在而投鼠忌器，甚至还要分心去对付素还真，这样就大大减少了对我们的威胁。”

魔魁仍有犹豫：“有此必要吗？”

“祖父……”非凡公子突然改了称呼，魔魁诧异地看向他，只见非凡公子难得地露出犹疑之色，似乎还带了一丝羞怯，心中感到十分莫名。

“孙儿其实与素还真……曾有过一段旧情。”

情自然分了许多种，可从非凡公子神情来看，魔魁也不会再傻到问是哪种情。只是这种猜测太过让人震惊，以致他一时无法做出适当的反应。

“后来我们因为种种误会而分开，如今误会冰释，孙儿希望……能得祖父成全。”

魔魁越听越震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不能答应。”

“祖父……”

“素还真只是我的奴隶，我的外孙竟然跟我说，要跟我的奴隶在一起！我绝不允许！素还真他根本是在骗你，他要向本座报复！”魔魁怒不可遏，他怎么也想不到素还真竟然会这么做，他绝不允许那人伤害他唯一的亲人。

“祖父！”非凡公子跪下喊道：“素还真与吾早在三教之子时期便互许终生了，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而生嫌隙，吾也一直未能忘怀，此事一直深埋孙儿的心中不敢对任何人说起。如今我们好不容易能再续前缘，孙儿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祖父是非凡唯一的亲人，而素还真是吾最爱的人，如果吾与他的关系不能得到祖父的谅解，还有什么意义呢？可是如果非凡从了祖父的意，今世不能与他相伴，人生又有何乐趣可言？”

“我去杀了他，你就不必如此为难！”

非凡公子大惊，立即抱住魔魁的腿：“于公，素还真帮我们祖孙良多，杀他是为不义，于私，非凡欠他已多，若他再为吾而死，吾……也没什么脸面活下去了，不如早他一步而去，祖父你就成全非凡吧！”

“你！你为了阻止我竟然以性命相逼！”魔魁暴怒：“好！很好！我就打死你这个忤逆子！”魔魁举起一只手向着非凡公子的头作势要拍下去，非凡忍不住低泣，却不肯放开魔魁的腿。魔魁的手举了半天，终于是不忍。这个人是他唯一的血脉，他可以为他放弃霸业放弃一切，只要他能平安幸福，如今难道真要亲手杀了他？魔魁下不了手，他深呼吸数次，稍微平息了一点怒气：“你去找素还真来，本座有话要亲自问他，他要是对你是真心，本座就成全你们，还他自由。”

非凡还是抱住他的腿不撒手，魔魁抽了两下竟然抽不出来，那一瞬间真有索性拍死他算了的冲动。过了一会，非凡公子才收回手，他哽咽数声，爬了起来，擦净脸上的泪痕：“非凡这就去找他来。”

魔魁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想看他这般没出息的模样。非凡公子立即动身前往猜心园，在园中找了个遍却没找到素还真，心中有些惊慌，他走的时候素还真才刚刚挨过毒发，万一此时有敌人来攻，他恐怕不能应付。其实猜心园已是座荒园，怎么会有人来呢？他这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有料到。非凡公子略一思索，决定先往琉璃仙境看看，若还找不着素还真，再做打算。

到了琉璃仙境，正看到一线生在门口扫地。抬头一看他，愣了一下：“这么早？”

这一夜发生许多事，素还真查探出魔魁的下落来找他时已是子时，后来他将魔魁救出带回九蟠山，再转道猜心园，如今到琉璃仙境的时候正是清晨，一线生才刚起床，万物还在静寂之中。

“吾……素还真可在？”

一线生朝屋内扬了扬下巴：“才刚到家睡下，你的话直接进去找他就好了，只是别吵醒他，他好像很累的样子。”

直到这时，非凡公子才松了口气，他向一线生道了声谢，走了进去。他曾琉璃仙境住过一段日子，所以对园内并不陌生，直接往素还真的房间找去。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转了个弯，拂开花帘，便看到床上鼓鼓地隆起一个包，非凡公子笑了，心里似乎一下子就柔软起来。非凡公子走近床边，看到素还真睡得正香。他银发胡乱地散开铺在枕头上，整个人被棉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来，看着就觉得十分可爱。只是他睡得不十分安稳，连梦里也皱着眉头。非凡公子忍不住俯下身，在他头上印下一吻，正要离开，被子里的人却突然有了动作。

突起的一脚狠踢在非凡公子的腰上，他猝不及防挨个正着，被踢得滚进床里面，还未及反应，一只胳膊已经压了过来，按住左肩横在他脖子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而唯一能动的右手则被死死按住，双腿更是被素还真双腿压得不能动弹。

这不过是瞬间的事，素还真制服来人之后方才看清对方的脸，看到是非凡公子不由怔了一下：“怎么是你？”他立即松开非凡爬了起来。

非凡摸摸被压得发疼的喉咙，咳嗽几声：“你就不能安安份份地睡觉吗。”

素还真没回答，将非凡公子拉近些：“受伤没有？”目光所及，只是脖子手腕上有些红痕，才放下心。

“没事。”非凡公子答着：“你别起来，再多睡会，不然一线生又要骂吾了。”

“不必了。”素还真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床。他此时只着了件单薄的亵衣，深觉不妥。没想到才说完，便被非凡公子从后面搂住：“不如，吾再陪你睡会。”话说完，非凡公子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将脸埋在素还真的背后。

“……非凡。”素还真转过身，扶住非凡公子的肩，要说出口的话却在看见他还泛着微红的眼框时变了调：“你哭过了？难道魔魁发生什么意外。”

非凡公子摇头：“不，吾已经顺利将他救出了。”素还真看他似乎有话没有说完，便静静等他下一句。

“吾……吾已将你我的事告诉魔魁，他……想要见你。”

素还真不由一怔。非凡又说：“他虽要见你，你若不愿，吾也不会勉强。只是祖父他十分生气，吾担心他会对你不利，最近你要小心些。”

略作沉吟，素还真道：“不，我去见他。”非凡公子听得心中一喜，反倒说：“也不必急于一时。” 素还真没答话，下了床就开始穿衣服。他很快将自己收拾好，返身向非凡公子说道：“可以了，我们上路吧。”

动作真快……非凡公子暗自嘀咕，压下心底那小小的遗憾，带他前往九蟠山会见魔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