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莎士比亚喜剧中的女性形象

汉语言文学专业 许志茹

【摘要】“人类最伟大的戏剧天才”莎士比亚创作了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经典之作。在他早期的喜剧中，塑造了一个个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一系列刻画得丰满生动，光彩照人的女性形象，这些“可爱而奇特”的新女性，她们是文艺复兴时代的女儿。莎翁把这些女主角刻画成美的化身，爱情与友谊的使者，智的象征，在她们的身上，寄托着莎翁铲除丑恶，改造社会的善良愿望。

【关键词】莎士比亚；喜剧；女性；美的化身；爱情与友谊的使者；智慧的象征

一提到莎士比亚，“不属于一个时代而属于所有世纪”，“使人类永久又惊又喜的巨人”这些用最诱人语言所编织的桂冠便簇拥在他周围。这位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戏剧天才和诗人，以他那天才的创造力，给世人们带来了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经典剧作，在文学的人物画廊中留下了一个又一个丰满生动的人物形象，如他的名作《哈姆莱特》中所塑造的那个内向的、沉思的、既坚强又软弱、富于理想而弱于行动的丹麦王子哈姆莱特，引起世人“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的心灵回响。但私底下，我更喜爱的是莎翁早期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那些被恩格思称为“可爱然而古怪的妇女们”，使我对她们一见倾心。她们使我直觉地触摸到文艺复兴的脉博，她们是文艺复兴时代的女儿。她们的身上，洋溢着对幸福的渴望，对生活的热爱，对爱情的追求等人文主义精神风貌。她们是莎翁第一时期创作中生气勃勃、乐观向上的人文主义精神的直接反映。她们不仅出身高贵，天生丽质，心地善良而且意志坚强，才智非凡，敢作敢为，她们勇敢地冲破封建的束缚，要求男女平等，婚姻自主。她们是美的化身，爱情与友谊的使者，智慧的象征。

一、美的化身

“造物给你美貌，也给你美好的德性，没有德性的美貌，是转瞬即逝的，可是因为在你的美貌之中，有一颗美好的灵魂，所以你的美貌是永存的。”（《量罪记》）

在莎士比亚之前，喜剧在描写人物形象之时，总是有意无意的贬抑女性，更多的是写滑稽可笑的形象，而较少刻画风雅人物。莎士比亚认为“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动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认为“美是自然赋予的，它闪烁在人的身上，是人类自身巨大的财富。”他一反以往讽刺喜剧中尊男卑女，崇上抑下的因袭惯例，以更大的创作热情，更饱满的精力塑造了一系列值得歌颂的正面人物形象。更令人惊喜的，在莎士比亚王国里涌现出一群风雅女性优美绝伦的新时代的女性形象。“啊，海伦！完美的女神！圣洁的仙子！我要用什么来比喻你的秀眼呢，我的爱人？水晶是太昏暗了，啊，你的嘴唇，那吻人的樱桃，瞧上去是多么成熟，多么诱人！你一举起你洁白的妙手，被东风吹着的陶洛斯高山上的积雪，就显得像乌鸦那么黯黑了，让我吻一吻那纯白的女王，这幸福的象征吧！”如果有谁能把上面的文字化成一幅画像，毫无疑问地，那将是个让世人神魂颠倒的绝色美女。那她是谁呢？她是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的海丽娜。明媚的春光里走来一群活泼可爱，充满朝气的姑娘，她们赞美说，春天多美，生活多好！她们欢笑着，美丽的背影融进了一丛盛开的鲜花中，这不分明是莎士比亚笔下的女性形象吗？鲍西娅，罗瑟琳，薇奥拉和奥丽维娅……一个个身影浮现在我眼前。她们的出现，使莎士比亚的喜剧在青春和爱的阳光下，洋溢着一片清脆的无忧无虑的笑声，焕发出明媚娇艳的独特光彩，整个世界好像都如痴似醉了。

在莎翁笔下，她们不仅仅拥有着令人艳羡的青春和美貌，还有着美德：爱，贞洁，才智，善德……如拥有太阳般炽热的爱的朱丽叶以及拥有月亮般爱的米兰达，还有面对情人变心却依旧忠贞不渝的怀着被爱的希望的海丽娜等等这些不仅有出色的外表的，还有着独特的性格的女子。因为莎士比亚认为，体貌美应与心灵美相一致，反对人工修饰的与徒有外表的美。正如他在《量罪记》中所说的：“造物给你美貌，也给你美貌，没有德性的美貌，是转瞬即逝的，可是因为在你的美貌之中，有一颗美好的灵魂，所以你的美貌是永存的。”

二、爱情和友谊的使者

“我们是自然的子女，谁都有天赋的情感；这一枚爱情的棘刺，正是青春的蔷薇少不了的。有了我们，就有了感情，就少不了这种事。当热烈的恋爱给青春打下了烙印，这正是自然天性的标志和记号。”（《终成眷属》）

在人文主义的光照下，人们从神学的“原罪”的阴霾中冲了出来，意识到爱是自然天性的标志和记号，莎士比亚这位文艺复兴时代的巨人，以他那敏锐的艺术思维，感受到了这股时代的气息。他认为“美是闪烁在人的身上，而爱是自然规律，应该同样重视；美的男女如果对婚恋漠视，便有违人生之道。因为美是容易消逝的，欲其永驻，就应婚恋，好给后世留下美的副本。”于是，在他早期的喜剧创作中，涌现出了爱情与友谊的暖流，渗透了开朗的反封建、反禁欲的色彩。他所塑造的那群温柔美丽、善良、机智、勇敢、高雅……的好姑娘们就是爱的化身。

她们勇敢地冲破封建的束缚，要求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如《仲夏夜之梦》中勇敢美丽的雅典少女赫米娅，为了争取婚姻自主，她敢于与父亲对簿公堂，违抗父亲和法律。在父亲伊吉斯的要是不嫁给狄米特律斯就是将她立即处死的威胁下，赫米娅既没有被父亲的嚣张气焰所吓倒也不因传统势力的顽固而低头，而是据理力争，要求父亲改变看法，同意她的选择，在公爵用软语相劝她服从父命时，她公开为情人辨护“拉山德也很好啊。”使公爵也不得不承认拉山德是一个好青年，当公爵宣布说：“不是受刑，便是永远和男人隔绝”时，她毫不畏惧地说：“就让我这样自开自谢吧，殿下，我不愿意把我的贞操奉献给我心里并不敬服的人。”这样爽直、倔强的性格，这种敢于争取恋爱婚姻自主的信念，使她冲破封建宗教的束缚，做出了最惊世骇俗的行为----携同拉山德私奔，以最实际的行动表达对自由恋爱，婚姻自主的追求。她不仅敢于争取自身的幸福，也尊重友情，富于同情心，希望别人得到幸福。当她看到好友海丽娜因遭到狄米特律斯的遗弃而痛苦时，她把自己准备偕同情人逃亡的秘密告诉海丽娜，目的是让海丽娜安心，因为狄米特律斯在见不到赫米娅以后，很可能回心转意，重新去爱海丽娜。

她们执着地追求爱情的幸福，并勇于作出自我牺牲。《第十二夜》中的薇奥拉就是这一典型。勇敢，热情，纯真的少女薇奥拉处于全剧的中心，在争取人格独立，幸福权力的斗争中，她显示出忘我无私，忠贞不渝的品格。为征服情人而女扮男装的薇奥拉，不管公爵心中已有人，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他的夫人”。此后，尽管陷于爱情的痛苦之中，却依然真诚，尽力地一次次地代公爵去向奥丽维娅求婚。薇奥拉愈是忠诚不苟地完成公爵的使命，就愈展示出她心灵和品德的高尚与纯洁，也更反映出人文主义理想的美和威力。即使薇奥拉作出了自我牺牲。但她决不是抑制个人感情的清教徒。她在经过再三为公爵奋斗而奥丽维娅小姐始终不能动情之后，便不时向公爵表示爱意。她以女人自喻，假托姊妹之口，对公爵示爱：“我的爱就象饥饿的大海，能够消化一切。”她说：“她从来不向人诉说她的爱情，让隐藏在内心中的抑郁象蓓蕾中的蛀虫一样，侵蚀着她的绯红的脸颊，她因相思而憔悴，疾病和忧愁折磨着她，象是墓碑上刻着“忍耐”的化身，默坐着向悲哀微笑。”她凭着她可贵的耐力和品格，终于，使得公爵认识到她感情的执着和珍贵，她最终收获了她的爱情和幸福。

在莎士比亚看来，爱情是超脱世俗的，认为权势和金钱都不应该主宰爱情。《威尼斯商人》中，鲍西娅把人的品行作为考虑的第一条件，而并不看重门第财富。她虽遵从父亲遗训，设置了金、银、铅、三个匣子供求婚者挑选，但她有意不把自己的画像置于金匣或银匣，因为她认为金银会沾污爱情的纯洁，结果，选择了金匣的摩洛哥王子得到了一张骷髅画，拿了银匣的法国阿尔贡亲王看到的是傻瓜画像，只有弃金银而选朴实无华的铅匣的巴萨尼奥赢得了鲍西娅的垂爱。她毫不犹豫地投入这个贫穷的青年人的怀抱。这一婚姻标准实际是对封建等级制度的强烈挑战，当她得知巴萨尼奥的好友安东尼奥身陷危险时，她当机立断的催促丈夫：“啊，亲爱的，快把一切事情办好，立刻就去吧！”“还他六千块钱，把那借约毁了；两倍六千块钱，或者照这数目再翻三倍都可以，可是万万不能因为巴萨尼奥的过失，害这样一位好朋友损伤一根毛发。……你可以带偿还这笔小小借款的二十倍那么多的钱去。”这种重义轻财，珍视友情的行为，又为鲍西娅的形象增添了明丽的一笔。

莎士比亚在赫米娅、薇奥拉、鲍西娅的形象中寄寓了他对爱情和友谊的歌颂。认为友谊和爱情就是最高的道德法则的人文主义思想。他的这种人道的生活原则还屡屡在这个时期所创作的诸多戏剧中的女性形象上体现出来。如《第十二夜》中那以超出了贵族传统道德观念界限为择偶标准，选择西巴斯辛的奥丽维娅；《终成眷属》中海伦娜，一个门第卑微，但敢于为自身的幸福而拼命奋斗的女子；还有被誉为爱情之最美好象征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中积极发动与坚持了这一场力量悬殊斗争的朱丽叶……她们珍视友情，肯定自由恋爱的权利，并力求去实现这一权利，使她们成为富有人文主义理想的爱情与友谊的使者。

三、智慧的象征

“她倘不聪明，怎么有本领做这等事？越是聪明，越是淘气，假如用一扇门把一个女人的才情关起来，它会从窗子里钻出来；关了窗，它会从钥匙孔里钻出来的；塞住了钥匙孔，它会跟着一道烟从烟囱里飞出来的。”（《皆大欢喜》）

这是莎士比亚在《皆大欢喜》，借罗瑟琳之嘴说出的风趣，但却富有启迪意义的言语。从这段话中透露出一个信息：妇女的才华是不可抑制的，它一定能够而且迟早会表现出来的。《威尼斯商人》的鲍西娅，“她充满透彻的智慧，纯真的柔情和活泼的机智。由于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贫困，忧伤，恐惧和失败，她的智慧里丝毫没有半点阴暗和抑郁的影子；她的全部激情充满着信念、希望和欢乐，她的机智中丝毫也找不出半点儿尖刻和恶意。”如果说《威尼斯商人》第四幕“法庭斗争”是全剧的高潮，那么，鲍西娅的形象也是在这一高潮得到完美的塑造。这时的她，是莎士比亚精心刻画的富于人文主义智慧的化身。第四幕第一场，在威尼斯的法庭上，当凶恶的夏洛克挥舞着借据迫使法庭按照威尼斯城的法令允许他按约处罚安东尼奥----从他的胸口割下一磅肉。全体在场人员，包括法庭主持人威尼斯公爵亦无可奈何，束手无策时，鲍西娅女扮男装出现在法庭上，她以一年轻有学问的法学博士鲍尔萨泽君的身份，授权审理这桩案子。一开始，她在庭上再次恳求夏洛克宽大为情，施善行义，但冥顽不化的夏洛克依然坚持依法履约。她采取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作法：要求割一磅肉，夏洛克所根据的是法律的条文。她抓信了契约上的漏洞，也对法律作出了同样形式主义的解释。当夏洛克举刀在手，欣喜欲狂，连呼“啊！高贵的审判官！啊！杰出的年轻人！”时，她令人猝不及防地喝住夏洛克：“这约上并没有允许你取他的一滴血，只是写明着“一磅肉”，所以你可以照约拿一磅肉去，可是在割肉的时候，要是流下一滴基督徒的血，你的土地财产，按照威尼斯的法律，就要全部充公。”“所以你准备着动手割肉吧。不准流一滴血，也不准割得超过或是不足一磅的重量；要是你割下来的肉，比一磅略微轻一点或是重一点，即使相差只有一丝一毫，或者仅仅一根汗毛之微就要把你的抵命，你的财产全部充公。”就这样，鲍西娅用法律的“公道”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夏洛克的虎狼之心，拯救了安东尼奥的的生命。这种睿智严谨的思维，灵活办案的气度，以及“以牙还牙”的大智大勇令在场的男人们自叹弗如。

温莎的娘儿们不也就是这样？与温莎男人的可笑，猥琐，丑恶，弱智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娘儿们的活泼、大方、善良、精明。她们有感情有魄力、有智慧，足以抗拒腐恶势力的侵扰。剧中的四个妇女都精力充沛，聪明过人，既使福斯塔夫、福德、卡厄斯、斯兰德等男人们受到愚弄，又达到了个人目的。福斯塔夫在温莎小城垂涎于两位有夫之妇姿色财富，向她们暗中求情，人格受到亵渎的温莎的娘儿们，决定报复，她们约好时间，要福斯塔夫到福德太太家约会。她们一箭双雕，既要捉弄福斯塔夫，也要教训嫉妒心强，醋劲十足的福德。她们像久经沙场的将军，精心安排，运筹帷幄，天衣无缝，将阅历丰富，颇有心计的情场老手，江湖骗子福斯塔夫玩弄于股掌之中，使之神魂颠倒，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受骗，出尽了洋相。同时，也敢于将她们受吃醋的丈夫加以利用捉弄，使那些丈夫们落得个赔了金钱又出丑的结局。

不管是鲍西娅，还是温莎的娘儿们，或者是罗瑟琳，贝特丽丝，提泰妮娅．．．．．．她们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实际行动，来体现自己的真正价值，她们是智慧的女神雅典娜的女儿们，是富于人文主义理想的智慧象征。

实际上，综观莎士比亚早期喜剧里，女人总是以和男人平等的，甚至略胜一筹的身份出现的。她们容光焕发，光彩照人，拥有出色的外表，还有着与她们的美貌具有同样值得称道的美德。她们肯定自己自由恋爱的权利，她们充分展示了女性的聪明机智、雄才大略和温柔可爱。她们不仅具有高尚的情感，而且有着强大的意志和能力。她们是美的化身，友谊与爱情的使者，智慧的象征。她们的出色表现是文艺复兴时期英国妇女解放的先声。文艺复兴时代，人们向恶势力进行斗争，既依靠物质基础，也需要精神的力量。莎翁喜剧中的女性是他人文主义精神的化身。在她们的身上，寄予他早期人文主义的精神，他赋予她们惩善除恶，与封建势力作斗争的使命。如《威尼斯商人》中鲍西娅在战胜恶势力夏洛克之后，并没有对夏洛克施行报复，相反，她劝安东尼奥：“安东尼奥，你能不能够给他一点慈悲？”她依然给夏洛克留下了一半的财产。她说：“仁慈是人间的上帝。”莎翁对夏洛克采取这种仁慈的态度，反映出他对爱的拯救作用的信心。还有他塑造的对封建包办婚姻的反抗的朱丽叶、赫米娅、安.培琪，莎翁认为爱情自由，婚姻自主，避免强迫的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幸福生活的根本保证，这种思想是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反封建的大合唱中的最强音，深刻地表现自由平等，个性解放的意义。因此，莎士比亚通过塑造具有人文精神的女性形象来寄托自己惩恶扬善，改造社会的善良愿望。

参考文献：

[1] 莎士比亚著 吴晓译 《莎士比亚喜剧集》 2000年第1版

[2] 莎士比亚 朱生豪译 《莎士比亚全集·喜剧卷（下）》 1998年第1版

[3] 贺诗麟等著 《莎士比亚研究文集》 1982年6月第1版

[4] 海涅著 温健译 《莎士比亚笔下的女角》 1981年第1版

[5] 杨周翰编选 《莎士比亚评论汇编》 1979年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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